陈庆锋闻言发怔,这要传的话都不是好话。什么不罚?王妃你是要换只手打,还不如就地来得干脆。这么禀告,摆明了任务砸了。
心里这般想,他下意识将目光瞅了瞅身侧不远站着的巫晋月。
公仪无影淡淡道:“怎么?本王的吩咐还要看看晋王的意思?”
陈庆锋骤然一惊,只是那“不是”二字他还尚未吐出,身边的玄衣男子已代为回话:“王妃多虑了。”
他这才发觉,王妃后面这句话就是冲着某人在说。
“多虑?”公仪无影凉凉一笑,“晋王与人合作不遗余力,想来不会连这点小小心愿都没得到你族上的许可和支持,本王倒真有疑问,你族上不会不知道“洗月”对晋王你的意义,却在计划好的赌局中故意闹出这么一出,此举保不齐就是你族上针对你的,今日之事追根究底,难道却是因为阁下有什么事瞒着人的?”
巫晋月垂头未语,像看着那脚尖怔怔出神。
公仪无影暗哼一声,慢吞吞地偏过头。
巫晋月话语像经过了内心争斗然后下定决心似的吐出:“我说,早在第一次陪族上踏进柳蓝的时候,巫某便下定决心,月乌族下一代族上一定是王……族上为王,抉择自是由己不由人……”
陈庆锋斜眼睨巫晋月,似在判断他向王妃交代的话是真是假,却听到一个淡淡的、极不耐烦的声音:“陈庆锋,你好像很舍不得动。”
她就那么盯着他,似沉非沉,却让人直觉寒气袭人。
陈庆锋脸色顿苦,却不敢再作迟疑,遂颓然起身,行礼退出。
坊间的大门敞开着,风一层一层地吹进来,偶尔夹带着鞭炮的纸屑缓缓飞舞,转眼间像一点又一点薄薄的色彩慢慢沉落在坊内四周。
人静风不止,衬得三尺之外一直没有走近的一身白色的身影有些恍眼。
公仪无影在让陈庆锋传话的时候,心底就像有一股气再也压制不住,只觉得不管随着那身影进来了什么人,多少人,她都要把自己憋在心里的话就那么说出来。
可她还没来得及开口,那恍眼的人影却像若无其事地说道:“影儿,你是在这儿等着我?”
男人仅仅“影儿”两个字,便将她这种冲动暂时收敛下去,她顺口道:“影儿觉得事情棘手,等辰哥来,自是理所应当。”
她似笑非笑,慢慢走近,“昨晚上都当面了,该说的怎么不说?却要用这么个迂回战术……”
待走到近前,她却像身不由己地深吸一口气,“辰哥与影儿换位而思,若遇其事,辰哥如何处理?”
上官子然和燕无争在陈庆锋之后跟进坊内,却在距上官玉辰一定距离处站定。
两人原本一样的心思,——这对夫妻的事要看着,却不能随便插嘴,要做的是,瞅准机会息事宁人。
但是,燕无争早就落下个毛病,只要能戏谑他那战神姐夫一下,他就不太能忍得住,尤其在他姐夫亲哥的面前。
于是,他一只手盖上自己的侧脸,头微微朝下,小声:“姐夫都会用迂回战术哄我姐了……可见开窍了。”
上官子然瞥他一眼,声音从齿缝中突突地蹦出来:“开窍?十四只会开闸。等着瞧。”
上官玉辰单手负在背后,脸上挂着一丝随意,衣角随风微微扬起。
“辰哥你说说,有种差事,费尽心力地弄精彩了不见得会讨什么好,不挨责受罚就谢天谢地,若惹人不高兴了,还得背黑锅,可偏偏有人接了这活,还拼着命地留一手,你说此人到底是聪明过了头,还是缺了根筋?稍微计较……这个人会不会没事?”
公仪无影说这话的时候,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了扫交头接耳的上官子然和燕无争,这两人倒没啥反应,却把站在他们前面的陈庆锋吓了一大跳。
——办精彩了没什么好,办砸了肯定要背黑锅,还拼了命地留一手,王爷你想得美……难不成问题就出在我省略的由巫晋月补充完整的那段话上?不管了,王妃话中有话,给王爷罚总比王妃开口要过得去些。
陈庆锋赶紧双膝跪下,神色不定,“属下办事不牢,请王爷责罚。”
公仪无影说了半晌,上官玉辰一直没有吭声,只是微微拢了眸光,暗暗打量公仪无影身后垂着眸像一直在思虑什么的巫晋月。
陈庆锋那一跪,倒是让他像突然间醒过神来。
上官玉辰瞥陈庆锋一眼,道:“回王府了,自己找个地方面壁思过去。”
“是。”陈庆锋站起身,重新挡在上官子然与燕无争的前面。
燕无争咳一声,随即与上官子然皆正了正身躯,却不料,几乎在陈庆锋站直的同时,对面的巫晋月却朝着上官玉辰原地跪了下去。
“族上,一直以来,巫晋月暗藏心思,欺瞒族上,此间之事更是自作主张,巫某愿受族规处置。”
陈庆锋顿觉自己蠢得可以,跟着王爷这么多年,有朝一日竟自作多情地讨罚受,晋王适才都已经向王妃坦白,要月乌族的下一代族上一定是王,也就是说——留了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