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武廷川隐瞒着的针对是隐形的刀锋,那越桑此时的故意便是有形的暗器,此事扯开了去,便是一个敏感的问题。
公仪无影抱着沐天不露声色地坐了回去,微微垂了垂眸。
越桑看一眼公仪无影,偷偷默默收敛眼底忍不住的得意。
因本姑娘是女子才故意刁难?不认可女子便是不认可宸王妃,不认可宸王妃就是不认可战王,不认可战王也就是不认可和她齐名的宸王了,那宸王夫妇的心肝宝贝小郡主岂不更不用放在眼里?
这岂止是大不敬,简直是大大的不敬,绵延不尽的不敬。
武廷川脸色几变,袖里的手微微紧了紧,宸王妃亦是女子,却以银面战王的身份与天宸无不敬畏的战神宸王齐名比肩,世人皆知,二人以至真至正的爱情令绝迹百年的血灵草重放异彩,不管之前是怎样一个风云诡谲的故事,但之后却一定是一个鼓舞人心的传奇。
自己是此次武试的主考官,更改或增加题试,只要没有酿成不好的后果,不见得会有过错,可如果擅作主张,隐瞒不报,却让宸王以为是自个承认的这个动机,就说不过去了。
他正了正身躯,朝前望去,不过是一身普通的白色衣着的宸王看不出任何情绪,风华不掩的同时,平白多出几分清寒来。
上官玉辰不作言语,像没听见似的,只是将桌上几块早已没有形状的天儿的玩意握在手中,慢慢地变成齑粉。
不屑武试结果,却在武试中脱颖而出,只为拜见本王和本王的王妃,甚至天儿。
在天宸,除了本王和本王的亲信之外,几人知天儿周岁之后命运的选择?
天意无需卜测,影儿尚未点头,无人能够肯定。
柳蓝的战王之位,天儿是否承袭,天宸朝中能放在心中的有几人?一介浪迹江湖的女子,竟能以此振振有词?
本王怎会没有想到,天儿还是月乌族未来的族上,她的命运,对于历经了长久的黑暗与坎坷的月乌族族人,哪一个会不关心?月乌族想知道未来族上的命运没有问题,但不要让本王知道,又是你巫晋月在整什么幺蛾子。
这越桑要的不是随扈皇帝,而是要被肯定本事地去觐见她的族上。
假如韩江严俊是因为仗义相助要受重杖,一个不公平的动机是不是更应该受到惩罚?……
直到面前再没有什么可以捻成粉碎的东西了,上官玉辰方不紧不慢地朝武廷川吐出一句:“你还有什么话说?”
武廷川拜伏在地,“微臣自作主张,令此次武试失却公允,有负王爷信任,请王爷降罪。”
上官玉辰头疼欲裂,一个明着调动神机营,一个暗中派遣高手,层层筛选又怎么会错落越桑的来历?
他叹口气,此次武试由云萧负责,这不计身份,不限男女,是云萧的主意,可皇兄大概还不会让月乌族的人随扈在身旁。
不拘一格降人才……又扯远了。
本王这个身份此时明明只是个旁观者,逗逗天儿多好,为什么要抬起头来?
他目光微微一丝愤怒瞥向身边的某女人,一只手似不经意地搭在她垂在一边的手臂上,轻轻“嗯?”了一声,“没进成神机营的那位,娘娘是不是调教一下?”
这“娘娘”两个字,由越桑说出来,尚只是有一点小别扭,可从他嘴里叫出来,却是享受不尽的揶揄。
公仪无影缓缓瞪他一眼,然后扭过头,朝着武廷川道:“若是真金,本身便不惧火炼,能让将军另置一火,是能在此次武试中脱颖而出者的骄傲,将军何罪之有?”
她视线看向越桑,“你从哪点听出将军此举为大不敬?”
那语气轻描淡写,却让人不敢随意应答。
“第二步,本王妃告诉你,什么是大不敬。”她的睫毛浓长而密,密密地遮住深邃黝黑的眼眸,“你现在受本王妃的调教,却自以为是武试头甲,便敢越过本王妃胡言妄语。”
越桑先是尴尬,随之生出心惊,想了想,跪伏下去:“越桑受教。”
“知错了?”公仪无影声音平静,听不出一丝波澜,“既如此,还不随本王妃离开?”
女人转身,不带一丝灰尘,仿佛身边的人就是灰尘。
“喂……”上官玉辰脑袋接着大,当年不知情的那句戴面具的娘娘腔把影儿惹得不轻,明知道这“娘娘”两个字她不顺耳,我为什么要这么情不自禁?
没得到任何回应,他赶紧朝武廷川丢出一句:“武试结束后,即刻去见本王。”然后三步并作两步窜到女人前面。
众人:“……”王爷王妃此来,带走头甲……
……
……
事后,公仪无影因为这声“娘娘”在上官玉辰面前摆足了“王爷”的架子,又从越桑嘴里证实了其月乌族身份,得知她参加武试的真正目的
——在武试中脱颖而出,从而得到宸王夫妇的认可,让她能够随侍在月乌族下一代族上,小郡主沐天的身边。
越桑对小天儿的了解程度几乎不亚于天儿的父王,只是问她如何上心的,她扯了一皮条,从如何行走江湖,街头卖艺,如何与便服出行的太子认识,如何得到太子的赏识,近而借太子一次又一次和小郡主接触……
简而言之,就是通过太子了解的小天儿。
可公仪无影从中明白的,好像只是为什么云萧每每来探望他的妹妹时总要千般理由地将天儿抱到东宫,而她为什么总有感觉,天儿的喜好就是从东宫里弄出来的。
而天儿不能忽视的特长是辰哥在知道天儿的喜好之后,孜孜不倦的逗弄之下才培养出来的。
越桑几乎把公仪无影所有的疑问都推到太子云萧的身上,包括天儿周岁之后会被定为柳蓝下一代战王。
公仪无影在心里哼一声,天儿并没有冠姓是因为要经过所谓的天意,决定权一直在本王手里,如此之大的变数,她的肯定居然说是萧儿告诉的。
假如前面还只是在揣测,此刻却能肯定。
如果此次的天意已经被“人定胜天”,本王的察知又怎么会让天遂人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