寝殿里,公仪无影小心翼翼地运功,试图将那铺天盖地涌向腹部的冰寒驱离。
忽然,轻柔的手指温暖地把在了她的腕上。
她浑身一紧,睁开眼睛。
果不其然,是那张布满担忧与怜爱的面容,她的母后。
“母后。”公仪无影轻声,嗓音嘶哑:“辰哥千叮万嘱,让我等着他。”
母亲眼神里流露出来的关切像直接流入到她的身体,母后此刻来到自己身边只有一个可能。
公仪静儿只是将手按在她的腕上,像情绪丝毫没有波动似的,沉默不言。
公仪无影了然苦笑,目光在前面宫婢手里托着的丹丸上一转,继续道:“影儿已经坚持到现在,形同废人这么久……原谅影儿做不到。”
公仪静儿将她的手放在她怀里,站起身,和蔼亲切又不失威严,“如果下一刻你是安全的,这一刻母后定会让你继续希望,可如果下一刻你已经危险,母后会毫不犹豫让你断了念头……你是我的孩儿。”
公仪无影垂了眼眸,手在腹部默默抓了一瞬,为什么?拼命努力终究斗不过天若无情。
又听母后声音继续:“不是母后要强迫你,不能再等了。母后现在告诉你,此刻你必须绝断等的念头。”
公仪无影抬头,目光淡漠无力,“再等等……”
有宫婢疾步走进殿内,双手将一个药匣跪呈:“娘娘,这是宸王带回来的。”
公仪静儿眼底一亮,打开药匣,从里面取出丹丸,“影儿你听见了吗?这是辰儿带来的药丸,你终于可以放心了。”
如果按母后的话,辰哥昨夜就已经到了灵都,这除非是在玉都不耗费时日的情况下,不眠不休奔波整整十日。辰哥毕竟是血肉之躯,踏云亦不是铁打的,便是有此奇迹,可辰哥既然如此急切赶回,为何整整过了一日还不见皇宫动静?就算血灵草真的已经到了皇宫,又怎么会是已经炼成的丹丸?
想着,公仪无影眼泪弥漫出来,“如果是辰哥从天宸带回来的,何须要母后亲在这里?”
公仪静儿摇了摇头,“你服下此丸,自然知道母后并未骗你。”
公仪无影咬了牙,任凭眼泪落下,紧紧地看着公仪静儿,“母后自知影儿此时五感不灵……”
她依然倔强着,蓦然间一只手在她下颌处一抬,在唇闭合的瞬间,药丸轻轻巧巧滑入她喉中。
像一股热流冲进她的血液里,公仪无影只觉得心好像被人猛地用火烧了起来,像是一种气愤极怒却无言以对,而那灼烧的感觉沿着四肢百骸全身蔓延,随着灼痛感,五脏六腑都好像纠结在一起了,那痛楚一阵紧过一阵,那是肝肠寸断的感觉吗?
方才她还能努力隐忍,此刻她却再也忍不住,她要将满身心的痛苦与愤怒,不甘与失望,在痛不欲生中迸发出来。
彼时,殿外。
上官玉辰面对燕无争的责怪,无言以对,十日十夜都坚持过来了,多坚持一天又怎么样?
“姐姐腹中这个孩子,是所有的人在与天斗。自你离开,就是因为皇姐情之所系,心生挂碍,情况才一日比一日糟,不得不封闭五感,形同废人的每一刻对皇姐来说都是煎熬。为什么你在天宸不用耽误一日?为什么你带回的是丹丸?为什么灵都清开道路,奔驰的骏马可直达毓影宫?谁曾想,最重要的人却在最重要的时刻闹出这么一茬来。”
燕无争看着上官玉辰呆愣着不言不语的样子,越发愤怒,“皇姐一心做你的宸王妃,可她从未忘记,她也是柳蓝的战王。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你来的时候,本宫是跪在殿外?就是为了临危受命接受战王银戒,只有这样,皇姐才能重视她自己的平安,服下舍去孩子保住自己的药丸。你又知不知道,巫晋月为什么被父皇拿下?……”
上官玉辰额上满是涔涔的冷汗,那声音近在跟前,听在耳中却像是忽远忽近,带了一种像无法接受的嗡嗡噪声,越听到后面越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了,他看着那闭合着的殿门,凉意沁入肺腑,他竟然像是害怕起来。
忽听那门内“啊”的一声,撕心裂肺一般。
恍惚间,他失控般“砰”的一声踢开那扇殿门,颤抖着双唇:“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