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顿时像钢锥般撸破因聚会精神而暂时呆滞着的场面,所有人都已听见,所有人都有了反应——这玄衣人衣着华贵,身手不凡,气度风华皆不像普通人,他口中的太子爷可是如今风劲正盛的太子殿下?这年轻公子适才所言寥寥数句,却有根有据……
巫晋月目光深邃翻腾着计划、变化……
这像被突然袭击似的揭露身份,燕无争除了措手不及,更带一丝愤怒:“巫……晋王找本宫甚事?”
百姓们自觉收敛看热闹的心情,对燕无争的身份犹疑不定,居然这个也是王爷,哪里来的?
巫晋月折扇轻摇,眼角眉梢溢满邪肆,“战王认为水路平稳快捷,所以决定水路回灵都,太子爷不打算随上?”
都绑那么厚的棉花了,从容而行,比坐船不舒适些?
燕无争心里这么想,口里却道:“既然是皇姐的决定,当然是随着了。”
他将手负在身后,面对着一群看着他的百姓,目光刚要挪开,不知是谁带头跪伏在地,以至于所有的人全都随之跪下。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草民见过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
呼声此起彼伏,近处的,远处的……
跪伏的身躯整齐恭敬,呼声里带着兴奋或是自豪,听得出那是虔诚远甚于畏惧。
“太子爷能将将士性命更甚自身荣誉性命,却依然躬身自省。”巫晋月折扇一收,像是对百姓们的反应给予随口一说,“虽无功绩,能力却是有目共睹。虽无传奇,却是实实在在,不愧储君气度……”
燕无争原本看着那越来越多伏在自己面前的身躯,虚空的目光渐不空茫,这落在了实处,他也终于看得明白,眼看着这虔诚的背后,人生里一些必须接受的命运。
看着面前之人宽袍大袖,扇子闲闲地挠着脑袋,燕无争说不出话来,只在心里恨恨道:本宫算是明白了,你是想本宫的风头甚至盖过皇姐,你想让本宫的孩子顺理成章地成为下一代战王。
他慢慢地伸出手指向巫晋月,做出一个休要下说的手势,咬着牙让他的心里话通过眼睛传递过去——孩子是本宫的,随你怎么作,他爹不答应,又怎么存在可能?
巫晋月微微一笑,“如果战王已经决定,恐怕谁也改变不了。何况太子你在你父皇母后面前怎么说的?在群臣面前怎么做的?你这孩儿他爹只适合袖手旁观。”
“等着瞧。”燕无争姿态端肃,可声音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公仪世家的每一分名誉都来自于脚踏实地,阵中情形避重就虚,违背公仪世家家规,而此刻我竟亲口承认自己对皇姐心中不服并以身试阵,违背父皇圣意……
……
……
半开的舱窗吹进夜半的凉风,幽幽在室内迤逦,风声里,隐隐传来燕无争气愤的声音。
“就凭如今关于本宫这个沸沸扬扬的程度,本宫就敢断定,当初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沐家大小姐突然间那么快风靡玉都与你定扯不开关系。你要还这么继续,让这些无谓的赞美落到我父皇耳里,本宫就让姐夫知道我皇姐差点成为他的侄儿媳就是你搞的鬼。”
“族上怎么安排,巫某便怎么办事,有理有据,太子爷无的放矢,凭空断定,不怕惹出大麻烦?”
“怕?本宫已经摊上最大的麻烦,还怕它更大?”
上官子然眉角一抽,心里一急,只要在他父皇皇姐面前不好交待,无争立马就沉不住气。
“无争,这哪里是无谓的赞美?都是实情好不好?”他赶过来扯住燕无争,然后低声提醒:“你到底要惹多大的麻烦?”
燕无争明知这样虽能让巫晋月惹一身骚,却定然会惹皇姐不高兴,极不划算,其实说这话原也只是试探试探,能惹起某人的情绪就是达到目的了,毕竟这一肚子火等着排。
天地之间,水波之上,大江中央,月黑风高,没有比此刻揍人更理想的时候了。
燕无争笑一声,“本宫明人不做暗事,就想像姐夫那样揍你一顿。”
“你……?”巫晋月眼角一挑,“为了让太子你心服口服,本尊就接你的招了,有多少人?让他们一起上。”
上官子然眉头一跳,原来无争早就准备对巫晋月进行群殴了。
他摆摆手,拦在中间抬唇:“你不怕惊动你皇姐?”
“皇姐舱间离这远,此刻早睡熟了。”燕无争随口应,万一他还手,动静一大,惊动我姐,我姐夫定会代劳过来,那件事是无的放矢,凭空断定,现在被姐夫抓个正着,你夜半耍酒疯来着,看你怎么狡辩?
燕无争手一招,立时便有数道身影掠了出来。
“你们乐呵乐呵,本宫就不奉陪了。”他把上官子然一拉,正声道:“八哥你可要为我作证,本宫可是有不在场证人。”
上官子然无语,无争痞起来还真不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