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仪无影一觉睡得昏昏沉沉,醒来时总觉得有些恍惚,似乎自己一睁眼看到的是无争在自己的设计里手忙脚乱,措手不及,看到的是辰哥颜面尽失……
用外力启动天启阵阵法,其难度恐怕只有自己一人知道。每一道关卡便如两个可以互相作用着的齿轮,一旦启动机关,齿轮开始运转……便再没有思考的时间。
辰哥和无争手里掌握着的就是每一颗轮齿的钥匙,他们需要的是规律的准确掌握,方位上的绝对对应,判断和武功必须完全配合,速度上容不得一丝差错,机关一旦打开,堵住破绽也就是打开了另一道机关,一颗齿轮连接的不及时,暗器横飞,一颗的偏差,满盘皆输。
她突然就感觉到南诏圣地,五感尽失,茫然中好不容易通过了结界,可结果……
公仪无影心头一颤,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盏明灭不定的烛盏,案上放着的是墨州天启阵里布置进程的回禀。
门外传来熟悉的、轻轻的脚步声。
她猛地坐起身,来不及穿鞋便冲过去拉开门,方一站定,手被人拉住。
上官玉辰眸光里微微一丝惊诧,“在慌什么?”
公仪无影捂了脸颊,怔怔看他,那梦中的情形洪荒猛兽般的在脑海里纷踏而过,她突然就觉得难过。
设计方案都已经传向了墨州,他不知道她怎么反倒心神不安了些。
“影儿怎么连鞋都没穿?”
声音就在耳边,关心又温和,她的眼泪却说掉就掉了下来。
上官玉辰有些慌,反手关了房门,一把将她横抱了起来,浅浅问:“又做梦了?”
她双手反抱住他,那醒来后的感觉像怎么都挥之不去,“假如……”
他低头吻着她滑落的眼泪,低低道:“辰哥这里,不会有假如。”
无争表面吊儿郎当,可骨子里坚韧执着着,墨州天启阵的地势绵延在无争的脑海里,虽然仅仅只是通过了那地势图,无争的随机应对却早已在自己意料之外……
上官玉辰将她放上床,自己半靠在软枕上。
公仪无影缩了缩,笑道:“这些日子,身子越来越笨拙了,肚子里的小家伙也越发不安分,有事没事总爱踢我两脚。”
上官玉辰抬起胳膊将她揽入怀中,一手拉过一旁的薄毯盖在她身上,侧躺过身来。
公仪无影抬了眼梢看他一眼,唇角勾起一抹满足甜美的笑,正待闭上眼睛,忽听他说:“一直以为,为了无争,这墨州天启阵里便是走一个过场。”
“辰哥也有看错的时候。”公仪无影淡淡地应出声,身子却没动,靠在他怀里,脸蛋因为温度上升有些红扑扑的。
上官玉辰就那么看着她,“再怎么看也是我娇俏可爱的王妃,如何错得了?这错不是我看错了,而是她有让人头疼的另一面,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柳蓝战王,那个刻板的公仪世家的家主。”
公仪无影嘴角微抽,想他这几日吃饭睡觉无形中念念有词地指导,总以为无争还拿着地势图在他身边,既如此上心,又明白他真正的心情,这话便不能说的太满,反正刻板的是我,头疼的是他。
她轻轻感叹:“如此看来,影儿若总戴着那片银面,辰哥就定不会看走眼了。”
上官玉辰唇角抽搐,还越说越来劲,他神色蓦地一暗,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却将她抱得越发紧了些。
公仪无影索性往他怀里靠了靠,也闭了眼睛。
…
晨曦的阳光透过窗户,公仪无影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就听门外传来声音:“王爷,一切准备就绪,早膳过后就可出发。”
公仪无影“嗯”了一声。
上官玉辰却睁开眼睛,淡漠的眸子依然带着困意,懒懒地看着怀里的人儿,恍恍惚惚地就说:“这屋子里分明有王爷王妃两个人,为什么只叫一声王爷?这柳蓝也太没规矩了。”
“又来了。”公仪无影弯好唇角,低声道:“出门在外,辰哥就别计较这么多了,这房间里只宸王爷你当家的。”
上官玉辰心里受用,嘴里却依然嘀咕:“宸王爷是个听命办事当家的。”
“不是听命办事,是专门整事的。”公仪无影笑着纠正。
……
……
近几日,客栈里比往些日子像热闹了许多,客栈内外马车马匹比比皆是,这客栈里座无虚席。
喧嚣议论的声音此起披伏,众人看上去行色匆匆,偏生又不住地高谈阔论,有将铁血丹心和傲骨忠魂拿出来夸夸其谈的么?
若非他们高谈阔论的时候忍不住拿出来摆弄,真想不到这铁血丹心和傲骨忠魂原来是两个不起眼的小玩意,上官玉辰看一眼那泥塑的手型中央稳托着一颗心,这心总体分银白色和铁黑色两种颜色,那银白色的就是什么傲骨忠魂,而那铁黑色的就是铁血丹心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这群人拿着这小玩意一脸自豪,皆说千里迢迢、风尘仆仆,要将自己的这片心意奉送给战王。
他忍不住看向一旁若无其事用膳的公仪无影,小声:“你们柳蓝子民都是这么直白地向战王表达自己的“傲骨丹心”?”
公仪无影笑着,小声回答:“不止是柳蓝,还有其他国家的。据报,墨州边境不知道风餐露宿了多少天宸过来的人。”
“这是干什么?”上官玉辰惊诧。
公仪无影低笑一声,“墨州天启阵里需要挑二十四枚“铁血丹心”和二十四枚“傲骨忠魂”,能够将自己亲手制作的心意置入天启阵中,足以让他们一生引以为傲。这四十八枚心意……辰哥应该知道其实它们的作用。墨州天启阵中,辰哥与无争的这场较量传遍的已经不止是柳蓝。”
客栈里,一张桌子上几个沉默严肃的年轻人与热闹非凡的情景格格不入,统一的护院式的服饰却安静得犹如无人一般。
而相邻的一张桌上只坐着一个人,商人打扮,清贵难掩,抬首间,隐隐一丝气势。
巫晋月摇了摇折扇,挪开目光时,却轻轻地看了上首低声叙话的两人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