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雇佣兵头目听到自己的下属说,波吉要见自己的时候,并没有什么惊讶的。
他早已经做好了被波吉少爷叫过去训话的准备。
没有道理,他杀了符泓才的全部手下,波吉少爷却没有任何表态的。
“老大……这几个人?”
“你解决了吧,干净点,别留下什么痕迹。”
“哦。尸体怎么处理?”
“全部处理干净。也别埋在小花园,波吉少爷很喜欢那片小花园的。你看着找地方解决了。”
“明白。”
雇佣兵头目将还在向下滴血的军刀随便的在裤腿上蹭了蹭,插入高筒靴里边。
“我先过去见波吉少爷,你把这边负责干净。”
“知道了,老大。”犹豫了一下,老七轻轻的说道,“真全杀了啊?一个都不留?我刚才看波吉少爷的表情……他就是面无表情,我什么也看不出来,所以才有点担心你啊!”
“你担心什么?咱们说到底,也只是听钱少爷的命令办事儿的人。波吉少爷就算有不满,也不会冲咱们撒,他会去找钱少爷撒气儿的。”
“可我就怕这个啊。波吉少爷不舍得冲钱少爷撒气儿,就会拿老大你撒气儿。”
“你觉得波吉少爷是这种不分青红皂白不讲道理的人么?”雇佣兵头目轻蔑的笑了笑,“波吉少爷找我,肯定不是因为这事儿,你信不信?至少他不会是要叫我过去撒气儿的。”
不过几句斥责的话,肯定是避免不了的。
他也没想过,自己在杀了符泓才手底下十几个人之后,连着几句责备的话也能够幸免。
将还剩下的三五个人交给老七之后,雇佣兵头目摆摆手,懒得再多说什么,上楼去找波吉了。
象征性的敲了敲波吉卧室的房门,雇佣兵头目不等波吉回答,便推门走了进去。
“波吉少爷,你找我。”
“哦,来了?坐!”波吉鼻梁上架着一个金丝边的镜框,正坐在躺椅上,膝盖上放着什么资料文件正在阅读。
雇佣兵头目挑了挑眉头。
这幅镜架……他好像在叶先生的鼻梁上见到过。
将鼻梁上的金丝边镜框摘了下来,波吉捏了捏鼻梁,“人,都杀干净了?”
“还剩下几个我没来得及亲自动手,交给老七了。”
“哦。”波吉点点头,平静的问,“钱九江给了你们多少钱,让你答应帮他杀人?”
雇佣兵头目老老实实的回答,“高于市价三倍。”
“定金呢?”
“钱少爷没给,他说回到江南省一次结清,拿现金。”
“他倒是有钱的很。”波吉不冷不热的自言自语了一句,掀起眼皮,轻飘飘的看着雇佣兵头目,“你知道自己的主子是谁?”
“是黎先生。”
“是我。”手指一点,指着自己的鼻尖儿,波吉认真的纠正,“记清楚了,你现在的主子是我,也只有我一个人。”
“可钱少爷——”
“不用多说。我临时把你替换掉,让你留下来,其实也就是让你帮钱九江撒气儿的。”波吉嘲弄的笑了笑,“我也没有要责备你的意思。”
虽然心里知道,但此刻听波吉亲口说了之后,雇佣兵头目这才狠狠的松了口气儿,他嘿嘿的笑着,伸手抓了抓头发,“如果波吉少爷你要责备我的话,可能我都没机会站在你的面前。”
他之前就已经想过了,如果波吉叫他去见他的话,那则说明波吉少爷不会问责他。
而如果出现在他的面前的人是副队长,那么……一顿皮肉之苦,他肯定是躲不过去了。
现在看来,波吉果然没有生气。
而且……好像波吉是故意把他留下,让他帮钱少爷杀人撒气儿的。
“我还能不了解钱九江那王八犊子么?这口气,他不会因为我亲自动手把符泓才打到床上去养伤而消退的。他总要再做点什么事情才好。”波吉冷笑一声儿,“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临时把你替换掉,让老七保护我?”
雇佣兵头目嘿嘿的笑了笑,“还是波吉少爷最了解钱少爷的性格了。”
“我找你来,不是要问责你杀了符泓才手下这件事儿的。”波吉伸手从小圆桌上拿起香烟盒,慢条斯理的给自己点燃了一支小白棍,美滋滋的吐了一口烟圈,然后又用打火机将膝盖上的文件资料全部烧了。
然后,波吉这才慢条斯理的问道,“我想知道的是,钱少爷在找你的时候,他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话?如果说了,你把他跟你说的话,一五一十的都告诉给我。”
雇佣兵头目对波吉佩服的五体投地,“波吉少爷,你甚至比钱少爷自己还了解他。”
“少废话,他都跟你说什么了?”
于是,雇佣兵头目就将自己跟钱九江的对话,原木原样的给波吉复述了一遍。
时间不多不少,雇佣兵头目说完,波吉手中的香烟,正好燃烧殆尽。
他随意的将烟屁股扔进水晶雕花儿的烟灰缸里,懒洋洋的伸了个懒腰,“也算那王八犊子有点脑子,还知道点道理。”
“其实钱少爷自己也清楚,他应该再顾全大局一点。但钱少爷也说了,因为有波吉少爷你在他前面,所以他才可以再任性恣意一次。”
“我也不可能永远都挡在他前边儿。”
“是啊,钱少爷刚才也表达了这是他最后一次做事情不顾全大局。”
“算他还有点脑子。”波吉冷笑了一声,摆摆手,“行了,你可以下去了。”
雇佣兵头目‘哦’了一声,当真是一句话也没有,转身就走。
而波吉,也懒得再多看他一眼。
将目光投放到窗外的远处,一片漆黑。
只有零零星星的几点灯光,看起来,孤单极了。
波吉就那么慵懒的坐在躺椅之中,吹着带着丝丝热气儿的夜风,一支香烟接着一支香烟的吸。
好像,有什么很苦恼的事情在困扰着他。
又好像……他只是睡不着而已。
咯吱——
轻微的响动,卧室的房门被人推开。
又咯吱一声,房门被合起。
波吉听到了那声音,却没有回头,只是懒洋洋的说道,“偷偷摸摸的跟做贼一样。”
“我是怕打扰你休息啊。”钱九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波吉挑眉,抬头,便看到钱九江斜斜地靠在他的躺椅上,冲自己笑的有点讨好。
“得了吧,人,你杀了,事儿,你也做了。现在摆出一副道歉的表情,是做戏给谁看?”
“刚才雇佣兵头目跟我说了,你是故意把他留下来给我撒气儿用的?”
“不然呢?”波吉浅浅的斜睨了一眼钱九江,又重新将目光投放到了远处。
好像,那边有什么极致的美景一样。
可钱九江纳闷的看了又看,什么也没有啊!
就是黑漆漆的一片,啥也看不见。
不知道波吉在看什么。
“你不生气啊?”
“我生气有用么?”波吉嗤笑一声,反问,“你明知道我生气,还要这么干。我能劝得了你?”?“那我也是越想越生气么。如果不是符泓才自私行动杀了符生恩的话,咱们哪儿会有这么多的麻烦!”?“所以,我这不是给你机会撒气儿了么。敢问钱少爷,你还有什么不满的啊?”
“倒是没有不满。就你这个态度,让我有点心虚。”
波吉翻了个白眼,“你也有心虚的时候?我以为你从来都不会心虚来着。”
“毕竟杀了符泓才的手下,你会很难跟你爸跟你叶叔交代么。”
波吉认真的纠正,“不是我,而是我们都很难给他们两个人交代。你别想把你自己拎出去,事儿是你做的,没道理让我一个人帮你兜着。”
“好好好,我知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么。就算要被叶叔叔跟权叔叔责罚,我也会陪你一起的。”
“是我被你拖累,跟你一起受罚!”波吉懒洋洋的把玩着手中的名牌打火机,“搞搞清楚,我是从犯,你才是主犯。”
“不管是从犯还是主犯,都是一样要受罚。咱们俩谁也不会比谁轻松。”
“那你钱少爷气儿都撒干净了?”波吉挑眉,脸上笑盈盈的,一点怒气也找不到。
钱九江放下心来,无耻且粗鲁的笑着,并且又去扣鼻屎,“我这火气儿,除非你让我亲手宰了符泓才,不然我撒不干净。”
“你还想宰了符泓才?你怎么不连我一块儿也给宰了呢?”
“哎呀,我就是说说么。你看你,咋还认真了?气儿,肯定是撒不干净的。但这事儿,我已经可以翻篇儿了。”?“能翻篇儿了就行。”波吉伸手点了点旁边的躺椅,“坐下,我跟你说点事儿。”
“你说,我站着也能听清楚。”
“随便你。”波吉撇了撇嘴,又给自己点燃了一支香烟,顿了顿,“你要不要?”
钱九江一伸手,“少他妈废话,拿来吧你!”
两个人,又面对面的开始吞云吐雾了。
青色的烟雾缭绕中,波吉开口了,“我见过娜娜了,她很痛快的答应了。”
“我猜到了。”
“她也说了,如果她死了,不想我娶她。”
“娜娜是个好姑娘,她肯定不想因为自己耽误连累你什么的。这没什么可奇怪的。”
“她也原谅了黑子。”
“嗯?”钱九江愣住了,烟圈,从他鼻孔里慢慢的喷出来,像个喷气儿火车似得。
“你没听错,娜娜的确是原谅了黑子。她说,如果她活着回来了,她就让我好好的帮她惩罚黑子。但如果她死了,也就不让我再惩罚黑子了。”
钱九江将手指平方在膝盖上,揉了揉,只憋出一句话,“娜娜,真是个好姑娘。”
那样的仇恨,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放下的。
明明是有机会惩罚伤害过自己的人,却选择了放弃,放下仇恨。
钱九江扪心自问,他是做不到的。
因为他做不到,所以更加的敬佩。
“的确是个好姑娘。”波吉轻轻叹了口气,“我倒是不想她去死了。”
“也不见得娜娜一定会死。只要她把小德莱尔迷惑的死死的,小德莱尔会想办法保护她的。”
“但也不是万全之策。有些危险,还是避免不了。”波吉的手指,既有节奏感的敲击在躺椅的扶手上,“不说这些了,娜娜那边,我到不怎么担心。她会完成好她的任务。周旋在男人之间,这对她来说驾轻就熟的很。”
“那你现在担心什么?”
波吉把他留下的原因,肯定是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