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陈上校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
当他被吴婶从沉睡中一杯凉水泼醒的时候,他就知道事情不好了。只是陈枫这时候还不知道是权大少养足了精神来找他算账的。
被人毫不客气的泼了水,陈枫没有丝毫的不悦,抓起枕巾胡乱的擦了擦脸颊,平静的问:“丈母娘,有事?”
“你有事!”吴婶面无表情的道:“权大少来了。你自己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想活着,就给我滚去上楼找少夫人。只有她,才能保住你。”
闻言,陈枫不敢耽误,连被谁泼湿的衣服也顾不上换,跳下床便向电梯走去,口中还问:“那权大少现在人在哪儿?”
“我给兰在门口没给他开门。你时间不多,赶紧上去找少夫人保你一命。”吴婶连推带桑的将陈枫推进了电梯。然后,立刻扑倒大门口,笑脸盈盈的给已经耐心殆尽的权大少开了门。
门一打开,吴婶还来不及开口,权子墨已经冷笑的问道:“已经打发你的好女婿去找色妞儿搬救兵了?”
吴婶讪讪的笑着,“权大少,我也是没办法。陈枫再不争气,毕竟也是我女儿的丈夫。我没办法不管他的死活。”
“你是叶家的老人了,你都不知道提醒提醒你女婿。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
吴婶搓手,“权大少,您体谅体谅我们底下人吧。叶特助的命令,陈枫哪里有胆子违抗?他不想活了么。”
“哦。”拖长的尾音,轻佻不复,只剩下无尽压抑的怒气,“不敢违抗叶特助的命令,所以把我绑了也无所谓,吴婶,你是这意思吧?”
“权大少!您再别——”
“得,这件事我既往不咎,全看你吴婶的面子。告诉陈枫,让他以后给我小心点。可千万别有什么把柄落在我手上,不然,十个色妞儿来说情也不顶事!听明白了没!”
“听明白,听明白了。”吴婶连忙点头应下,心中却不免有些忐忑。
一向瑕疵必报的权大少,这次怎么如此好说话?
她的面子?她就是叶家的一个下人,与别人相比,她也只是伺候的时间久了一点而已。她的面子一毛钱都不值!权大少这么卖她面子,是不是很反常?
在她的预计中,就是搬出少夫人这个救兵,权大少也不见得会息事宁人。陈枫不死也得脱层皮,这都是她心中预估的最好的结局了。
怎么,怎么就这般轻易的躲过去了呢?陈枫干的,可是要死的大罪啊!
只是留给吴婶的时间太少了,她根本来不及整理出一个思路,便被打断。
“咋了,放过你女婿一次还不够?还想让我奉上茶一盏,感谢一下你女婿让我尝试了一把被人绑了的滋味?”权子墨眉头一挑,桃花眼透着危险,“吴婶,没有热可可,热水总有吧?”
“有有有。怎么没有,少夫人特意买来给权大少您备着的呢。”吴婶笑容可掬的迎着权子墨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我这就给您去冲热可可。”
“苏打水,再来一杯。”
吴婶心尖一跳,“还有客人?”
权子墨笑的迷人,“你想知道?”
吴婶像是没听到权子墨的反问,“我去给您冲热可可,对了,苏打水要加冰吗?”
“加。”
笑眯眯的望着吴婶的背影,权子墨也不禁感叹——
叶家走出来的人,一个两个的都是能耐人。
稍微放松一点,那都不成。
陈枫一上来,就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堆什么救命的话。还惹得灵色一阵纳闷跟揪心。后来终于听明白了,是被绑了的权大少心气不顺上门来找茬算账了。这才松了口气。
“差点给你吓死了,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呢。”拍拍胸脯,灵色转身就向楼下走去,“事情我知道了,也不能怪你。你放心好了,我会安抚住权子墨的。不过,你最好也别出现在他的面前,就待在楼上别下来。不然,他一看见你,怒火又蹭蹭冒,那时候连我也没办法了。”
陈枫连连点头,“全听少夫人的。”
当灵色下了楼到客厅的时候,权子墨已经喝上了他最爱的热可可。那心满意足的模样,跟个孩子得到了最心爱的玩具一样。
灵色不禁哑然失笑,快步走了过去,打趣的道:“要是一杯热可可就能让你的怒气全无,那我不介意让陈上校帮你冲一辈子的热可可。”
“得了吧,陈枫算个什么东西。至于我特意跑一趟找他算账?那命令是叶承枢下达的,我就是有气肯定也要找罪魁祸首,拿底下人撒气算什么英雄。”权子墨翻了个白眼,幸福的喝着热可可,“你下午给白晶晶打电话了?”
灵色点头,“对啊,我消失了这么久,晶晶肯定急坏了。我觉得我再不主动联系她,以后肯定会被她扎小人天天诅咒我。”
“总监说错了,我已经天天在扎小人诅咒你了。不用等到以后。”
冷若冰霜的,还夹裹着毫不掩饰怒气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灵色眼睛一亮,“晶晶!我很想你!”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白晶晶纵然窝着一肚子的火,也没办法对一个笑脸相迎的人恶语相向。但毒舌却是免不了的,“不敢当。总监别再一声不吭的消失,把烂摊子都丢给我去处理,我就谢天谢地了。”
知道自己这事干的不厚道,灵色也不敢狡辩,只能不停的给权子墨使眼色,要他帮忙劝劝她的这个看起来更像是总监的秘书。
“你自己惹的腥味,自己洗干净。少看我,你看我也没用。白晶晶是什么性格,你还不了解啦?我的话,她听就有鬼了。我帮不了你,自己负荆请罪去。”权子墨两手一摊,摆明了不管。
灵色恨得咬牙切齿,却只能讨好的凑了过去,“晶晶,我可以解释。”
“我也可以不听。”
“晶晶,别这样嘛。我也是不得已的。”
“总监不得已才消失近两个月的时间,我就活该提心吊胆。没事,谁让我是拿薪水给人打工的人呢。总监可没理由跟我解释。”
“晶晶!”灵色急了,“我找你,真的是有事!”
“那么总监请说。我是您的下属,您有事情吩咐,我肯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白晶晶的毒舌,那是出了名的。一张伶牙俐齿,能活活把人气死。当年明日芯就没少吃晶晶毒舌的亏。
似乎连权子墨也觉得有些看不下去了,淡淡的道:“差不多得了。毕竟是个孕妇,别真给气流产了。你可小心叶承枢那混账玩意打击报复你。”白晶晶这次是真的气急了,连权子墨的面子也不卖。轻飘飘的毒舌过去,“我做错了事情,叶特助要绑我,我无话可说。”
“白晶晶!哪壶不开你提哪壶,没意思了啊!”权子墨被人戳了痛脚,特别激动,“我拿你没办法,但我能找诸游发泄!”
“权董,您尽管去把二愣子绑来发泄,我绝不拦着。”白晶晶笑靥如花,却冰冷刺骨。
权子墨挑花眼一瞪,募地耸下肩膀,颓然的道:“你偏要提我被叶承枢一根麻绳绑了的窝囊事是吧?得,你牛逼,我惹不起你还躲不起你了?”
手一抬,权子墨没良心的道;“你要毒舌,随便你。你的总监,你不心疼的话,请便。”
白晶晶眼皮一掀,冷光四溢。却在接触那双微微通红的眼,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什么气也发作不出来了。
“被叶特助关起来了?”故作冷漠的声音。
“嗯!”灵色微微有些哽咽的点头,“不许我出家门半步。他说要把我当金丝雀养。”
“活该。”白晶晶一点也不同情自家总监的遭遇,“谁让您想逃跑。想跑就跑吧,却又偏偏给叶特助知道了。他不关你,难不成来关我么?”
“晶晶。”
“说。”
“我是个孕妇。”灵色说的认真且真挚,“医生说了,我伤心、生气都对胎儿不好。”
“总监。”
“嗯?”
“我是个人。”
“哈?什么意思啊,晶晶。”
“医生说了,我伤心、生气都对身体不好。”
灵色:“……”
就知道晶晶毒舌,没想到这次这么不留情面。
权子墨这个没良心的笑的花枝乱颤,人都躺在沙发上笑成了一滩。
“白秘书,你真棒。我是你的小粉丝。”说着,还伸手比了大拇指过去。
白晶晶冷哼一声,“当我粉丝,我不收钱。”
权子墨:“……”
有个一起陪葬的人,灵色心里舒服多了。知道晶晶是怒急之下的无差别攻击,她也没那么难受了。
三个人,什么都不谈,只是尽捡了些有趣的事情来说。笑声,是一直回荡在南宫殿那华丽到奢侈的客厅上空,只是一旁站着眼观鼻鼻观心的吴婶,却怎么总有种感觉。
这笑,好像是为了掩饰某种苍白的伪装?
吴婶垂下眼皮,像是老僧入定,又像是昏昏欲睡。对不远处的谈笑声,避耳不听,避眼不看。只当自己是个瞎子,是个聋子。
叶特助特意叮嘱过,少夫人见谁,都不必放在心上,包括眼前这位笑的轻佻慵懒的权大少,也不必特意留心。反而是那位冷冷冰冰,说话也是极为难听的白秘书——
她的出现,才需要特别的留心,与小心。
吴婶不知道叶特助为何独独对一个小小的秘书戒备有加。但她明白,叶特助做事自有他的原因。
可是同时,吴婶也没有特意去偷听留意人家的对话。
有什么事,可以瞒过叶特助那双锐利的丹凤眼?
更何况,这还是在叶特助的家里。他要是不能了若指掌,似乎也就太无能了一点吧?
说不过去的,对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