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后一片腥臭的腐叶进入了小书生的嘴巴,老板娘还不忘起身,将晴雯嘴角的汤汁儿用勺子抹去,再重新一滴不少地倒入他的嘴里。
看着晴雯艰难地下咽了最后一口汤食,老板娘长吁了一口气。
未了,一个垂髫小孩端来一杯茶,再次仔仔细细地喂到晴雯嘴里。此时,晴雯已被虐待得意念耗尽,人也吃撑到神形恍惚的地步。
她顾不得茶杯里的热气缓缓从鼻翼飘出,只管一一服从照办。心想着,可千万别暴露了自己女儿身的身份,我这实在太丢人啦。
“收工!”老板娘示意众人离去,她爱惜地抚摸着晴雯的脸,说道:“熙熙攘攘何时休,宗宗件件罪难防。今天,让你这小家伙先体会一下什么是暴食的罪与罚,将来,叫你还有的领教,还有的罪受!”
说着,她转身一扭一扭地走了……
经此一番被戏耍,晴雯只想呕吐。
哀,莫大于心死。小书生心想:我小小年纪是不是落入贼手,没救啦?!
正担忧之际,忽然,眼前那道屏风上下翻了个个儿,晴雯定睛一看,另一面竟然是一面镜子。
镜子上的哈气徐徐散去,渐渐浮现出几行字,上面写着:“七宗罪,暴食先,太初种,七载焉。”
这行字出现了仅一眨眼的功夫,便像一团气般化散,晴雯用手竭力一够,镜子竟然碎落一地。
……
此时,木屋中,火舌像章鱼的触手一般在火炉边扭打缠绕。
屋外,狂风骤起,地面上的沙石想必正在被狂风掀翻,再摔扑在木屋外的木板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声音。
乱石狂沙之间,正在受袭的木屋外,某块木板发出一声悠长苍老的“吱呀”惨叫声,让人感觉,这木屋随时都有整个散架倒塌的可能。
冯熊化吉正望着火苗发呆。
老兵将做好的饭菜端了出来,晴雯一直坐在冯熊化吉对面,她这才回过神来,看着桌上的大葱沾大酱,想起刚才如梦般进入的险境。那里,曾有一桌闻所未闻的美味,不过,好景不长,美味成了被硬灌进肚子的虫蕤蛇蝎……眼下,大葱沾大酱倒是实实在在的,可是,她一口也吃不下去。
原以为自己不过是做了一个可怕的梦,然而,为什么嘴角上还残留着汤汁?为什么醉意并未完全消散?
冯熊化吉见晴雯脸色苍白,浑身发热,全当是受了风寒,命宝玉将她扶进屋去。
晴雯临离开座位的时候,冯熊化吉安慰她说道:“你许是受了风寒了,反正今天咱们是走不了了,再者听说马上就要变天了,多半会有暴风雪,我们在这里好生歇息吧……”
在粗制滥造的木床上辗转反侧,晴雯一闭上眼睛,那个老板娘的声音就在耳边回旋。睁开眼睛,原来是一只老猫正压在她的胸口上。
“哇——”
一声,晴雯满脸是泪,心说,我的妈啊!
……
入夜,寒风肆意地扭打着小木屋。尖峭的风穿过木屋的烟囱,发出凄咧地嘶嚎声,就像孤魂野鬼在林间寻找着过去的家。
韦小宝半夜醒来,听着风声,再难入睡……
厚厚的门帘拍打着木屋的房门,好像有谁在外面疯狂地叫着门。
好奇心驱使,韦小宝披上衣服跳下床,走出小房间,直奔饭堂。
他轻手蹑脚地走到大门口,试着去开门,可惜,门拴上已冻上了冰坨。
韦小宝使出浑身力气,木门却纹丝不动。身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外面积雪太厚了,这门是往外开的。”
韦小宝吓了一大跳,猛地一回头,原来是白天做饭的老兵。
“大——大伯——这么晚了还没睡啊?”
韦小宝一脸尴尬的表情。
老兵回答道:“小子,这么晚了不要出来瞎跑。”
韦小宝刚要问为什么,看见老兵脸色铁青,并不像白天那般友善。
“呃——呃——呃,我只是想尿尿——”
“撒尿,房里有夜壶!”
老兵转身挪动着身子爬上阁楼。留着韦小宝在原地傻傻站了半天。
真个风水轮流转呀!想当初在听鹂馆,他韦小宝也是呼风唤雨地要啥有啥。
可在这不毛之地——北境长城,除了冯熊化吉念及龙羿而给他韦小宝些许面子以外,看来没人把他当回事儿。只得凤凰落进鸡窝,任人“宰割”喽。
韦小宝杵在原地干瞪眼,在他准备灰溜溜回房时,看见那个伙计从阁楼上探了探脑袋,又鬼影般迅速地缩了回去。
韦小宝途径老冯的房间,老冯连门都没关好,从房间里飘出浓重的酒味,他正四仰八叉地睡得不醒人事,头垂在床沿上,韦小宝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他的头扶上床头……
好奇害死猫,韦小宝猫着步子走出老冯的屋子。他屏住呼吸,缩小步伐,竖起耳朵,试图去捕捉阁楼上最里面那个房间里的谈话声。
然而,除了嗡嗡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除了屋外的风雪声,只有冯熊化吉的呼噜声此起彼伏。
桌上的碗筷也像是睡着了,火炉内未燃尽的木炭头在层层木灰底下散发着最后一丝热气。
他沿着刚才老兵走过的楼梯爬上了阁楼。透过木门上木板间的缝隙,韦小宝看到阁楼内有两个身影在晃动,这两个身影却不太像是老兵和那个店伙计的。
突然,阁楼的深处,传出两个陌生人和老兵的对话。
韦小宝止住脚步,仔细分辨着,心中暗想:不对啊,这阁楼内不只有两个人,至少有四个人,才对。
嗡嗡的声音细如蚊蝇,可是,我韦小宝是谁啊,从小就学会听风躲爹,多少也练出个顺风耳来,韦小宝暗暗自夸着。
“冯将军就在楼下,我看你们还是在这躲着,等这场暴风雪停了之后再走!”
是老兵,他将暗哑的声音压得低得不能再低了。
“不行,今晚就得走,一刻也不能延误。有关这个消息,必须有人尽快告知季老爷子……这可关乎万千大周百姓的性命……”
一个少壮的声音急切地说道。
“咱们还是听他老人家的吧,这雪太大了,找不见路了。”另一个声音略显稚嫩,好像在劝说着同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