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为防盗章, 晚点再来吧……
粮店在小城最中心的十字街的东面最尾巴上,这十字街一溜的都是国营单位,前面是国营饭店,国营旅社, 百货商店,新华书店;对面是副食品店、肉店、蔬菜店、理发店,个个上面都挂在国营的牌子, 不光牌子硬,营业员都牛气得很。
再说这粮店, 因为粮店要储存粮食, 占地大,街尾很大一块都划到了粮店里,店面不是很大,里面仓库据说大极了。
顾卫峰来的真不算晚, 可粮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队, 他直接排在队尾等着粮店开门。
人越来越多,长龙没一会儿就排到了很远的地方, 大家都拿着几个面口袋, 大的装粗粮,小的装白面, 还有小米之类的杂粮也要另找口袋装。
顾卫峰这次买的简单,就是白面和玉米面, 也没拿那么多的口袋, 一大一小完事。
粮店开门了, 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人们仰着脖子看着前面,巴望着能快点儿轮到自己,不少人家都等着米下锅呢。
没等太长时间就轮到了顾卫峰,他把粮本粮票和数好的钱都整齐的码放在柜台上,和所有人一样巴巴的等着营业员给秤粮食。
“诶?不对呀,这粮本明明是一个人的口粮怎么能出这么多?人家一口人的口粮是23斤,你这个怎么多出来十斤,这不对!”一个新来的戴眼镜的小青年咋咋呼呼的说。
“去去去,把你家大人叫来,这粮本弄错了。”
“没错,以前就这么领。”顾卫峰耿直的说。
“那就是以前错了,有我黄爱国在,绝对不允许这种错误发生!”小眼镜说得斩钉截铁,好像逮住了社会主义蛀虫,正气十足。
这里的动静惊动了后面排队的人,一听说有人多领粮食,哗的一下子炸了锅。
“有人多领10斤粮食!”
“什么?有人敢冒领10斤粮食?”
“有人冒领粮食!”
“有人多领10口人的粮食!”
几乎是五分钟不到的时间,话都传歪到了姥姥家。粮店被围了个水泄不通,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嚷嚷着,嘴里的唾沫星子都能把人淹了,好像有人偷了他们家粮一样。
顾卫峰双拳紧握,脸涨得跟猪肝一样红,本来略带狭长的凤眼瞪成了驼铃大,呼哧呼哧粗喘着气,对着人们大声道:“我没有!”
“你没有人家粮店怎么能说你?”
“就是,国家单位不会弄虚作假!”
“叫公安局的人来,挖社会主义墙角就该蹲大狱!”
“我没有!你们再胡说!”顾卫峰愤怒的反驳,像是马上就要冲出去的公牛,眼都红透了却丝毫堵不住众人喋喋不休的嘴。他像是又看到了多年前的一幕,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村民破口大骂。
人们丝毫不理他的反驳,尽自展开异想指着谩骂。
“这不是修理铺的小子,李老头黑不提白不提的养着,原来是这么弄粮食啊。”
“可不是,李老头一个人口粮也养不了这么大的小伙子啊。”
大家义愤填膺的述说着自己的疑惑,好像一下子全都变成了大侦探福尔摩斯,分析得头头是道,如同亲眼所见。
“你们再瞎咧咧!”忍无可忍的顾卫峰一拳打在话最多的中年人脸上,那张焦黄的脸瞬间炸开了花,两管鼻血喷涌而出。
“打人了!”
“还敢动手!”粮店的群众一下子激愤起来,文斗瞬间上升成武斗。
粮站的人看情形不好赶紧上去拦,可人们已经疯了纷纷大打出手,哪里是几个人能拦得住的。
这时粮站站长听到动静从后面仓库跑出来,看到这清醒眼前一黑,他去后面这么一小会儿怎么就弄出了这种大乱子?
“都干什么!再打没粮领!”站长高声喝道。
没粮就要饿肚子,这可比其他什么无关紧要的人重要多了。人们很快散开,露出最里面被打得鼻青脸肿的顾卫峰。
小眼镜邀功似的把粮油证递到站长面前,站长一把扯过来,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对着愤愤不平的群众说的:“这是一个大人一个孩子的粮食,没有错,是上头特批的,谁有意见去省里粮食局反应。”
粮站站长的话没有人置疑,他代表的就是政府公信力,政府说的还能有错?至于为啥特批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事了。
没有错你早说啊,害我们平白当了恶人。不少人心里这么想,看向小眼镜的眼神颇是幽怨。
站长把坏事的小眼睛支到仓库去干活儿,另指派一个大姐接着干收银工作。接着把顾卫峰领到一边,让人个他称好粮食,低声说到:“李师傅的情况我知道,你不用理会那个小子,我会好好教育他。”
顾卫峰背着粮食快步走出粮店,他总觉得人们看他的眼光充满了探究和异样,好像他的一只老鼠,偷了不属于他的东西。
满满的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羞耻灌得他心里沉甸甸,哪怕误会解除心里依旧是满满的不平委屈。想要发泄都不知道怎么说。
“打架了?”门口的李老头皱着眉问。
“嗯。”他放好粮低低的应了一声。
“输了?”
“没赢。”也没输。
“废物!”打个架都能打输了,不是废物的什么?他再一次后悔当初为啥要捡这么个玩意儿回来。
顾卫峰没有说话,更没有在他面前现眼,独自一个人穿过无人的小胡同游荡到了水塘边。
这时候人们都在粮店,水塘没有半个人影,蛙鸣蝉叫吵个不停,让人更加心烦。
也不知坐了多长时间,顾卫峰突然听到响动,一回头一个小少年正在不远处看着他,不是宋时雨又是谁?
他下意识的想勾起唇角,像往常一样展开一个笑容,可抽疼的脸瞬间把他拉回现实,“你来干什么?看我笑话?”顾卫峰冷冷的问。
“怕你跳水塘。”宋时雨走过来,一本正经的说。
“我就是跳了你站那么远拉得住?”
“我也拉不动你。”
“……”说的的好有道理,顾卫峰一时没了话。
“我可以喊人,至少不会让你泡烂。”
“那可得谢谢你了。”
“口不对心,你在迁怒。”宋时雨小脸一扬,说出的话比大人还大人。
顾卫峰烦躁的仰躺在地上,“那你走啊,我烦着呢。”
“行,那我走了。”反正你也不跳塘。
顾卫峰一把拽住他的脚腕子,“让你走你就走啊,一点都不讲义气。”
“我来看你就是义,我能惦记着你就是尽了朋友之义。”宋时雨小学究似的说。
顾卫峰手松了松又抓紧,“不准走。”他很少这样说话,眼都不敢看他,有点强撑起来的赖皮,更多的是没有说出口的请求,整个人看着说不出的可怜。
宋时雨叹口气,“行吧,你松手。”接着说:“别躺着了,地上多脏。”
两人谁也没有说话。顾卫峰委屈受多了,不是诉苦的性子,宋时雨也不怎么会安慰人,一时间只剩下动物的鸣叫声。
一大一小两个少年并排坐在石头上,一个脸上浓墨重彩身上乱七八糟,一个白白净净整整齐齐像个小瓷人,本来完全不搭界的两个人神奇的融入了这个奇妙的画卷里,意外的和谐。
“真想明天就长大。”久久之后,顾卫峰开口。
“我也想。”
在这年的夏天,改革的风声还没有吹开这个闭塞的小城,人们还在为着计划供给斤斤计较着一分一毫,他们过得认真,过得辛苦,却也还算满足。
“我们就看上了他的字,您的,下次吧。”三十来岁的男人淡淡的说。
“他写得有什么好?小孩子怕是都没练过几天,我可以便宜,八分,不五分就行!”男人不死心的推销自己。
“不用了。”男人直接摇头。
没有抢成生意的中年男人恨恨的盯了宋时雨一眼,满眼的不甘心。
“你的字轻浮无力,散漫无形,原本是有些功底,可丢下也得十年以上了,您再提笔练字有三个月吗?”宋时雨一语道出了他的情形。
男人脸色一顿,强辩道:“你才练了几天就敢评论我的字,我是师从大师,学了三年,你又学了几天?”
“我学了几天跟你有关系吗?”宋时雨气死人不偿命的说:“反正比你写得好。”
男人气的再没有办法维持风度,恨恨的张口就骂,那话难听得,立刻遭到路人唾弃。
什么人呢,还比不上一个孩子。
下订单的男人笑着看了宋时雨一眼,转头就骑车走了。
这个人定是身居高位。宋时雨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尚禹城虽小,政府机关该有的可都有,宋时雨为接这个大单子整整写了一天半赶在年三十下午才算完活儿,手腕子都要折了。
当天天下午还有几个特别会拍领导马屁的人知道这个消息立马找了来要买他的字,可宋时雨手里的都写不完,哪里有时间给他们写,自然是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