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丫头呜呜咽咽哭道:“少奶奶流了好多血,怕是……,怕是要出人命了。”
“我这就过去。”陆若晴当即道。
“哎……,哎哎,镇北王妃。”薛问急了,从马车里探出一个头来,喊道:“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进宫啊?就算坑我,也得有个限度吧。”
陆若晴有点哭笑不得。
上前解释道:“我一个很要紧的闺中密友难产,怕有危险,我得过去瞧瞧她,确认她平安无事才行。”
薛问有点老顽童的脾气,直接跳下车,“我不管,反正我自己一个人是不去的。”
陆若晴左右为难。
小丫头又在着急道:“王妃,快些走吧。”
其实,凭着陆若晴镇北王妃的身份,完全可以叫几个侍卫,把薛问给押送进宫的。
但薛问是她的师傅,前世一起相处十年,如同半个父亲一般存在的人,自然不可能对薛问用强硬的手段。
再说了,她也知道,师傅薛问是真的害怕进宫。
陆若晴犹豫了下,咬牙道:“走吧,你先跟我一起去趟姜家,正好给江姐姐看病。”
横竖萧濯是眼睛失明,不是性命垂危,不差这会儿。
于是,两人复又上了马车。
到了姜家,门槛都早已经给拆掉了,马车一路快速行驶到了内院。
姜夫人心急火燎的迎了上来,“给镇北王妃请安。”
陆若晴忙道:“不用那些虚礼。”
“王妃,里面请。”姜夫人领着她要往里走,看了薛问一样,“这位是……”
陆若晴没有说出薛问的身份,敷衍道:“一位我认识的老大夫,过来帮忙的。”
“哦。”姜夫人此刻担心儿媳和孙子的安危,没有多想,虽然略觉得有一丝怪异,但很快就掠过去了。
到了内室门口,因为江临月是女子生产,薛问不能进去。
陆若晴便让他在外间等候,说道:“等下若是有事需要你,我说话大声点儿,你能听见,就能帮上忙了。”
薛问嘀咕道:“我又不是带下医,女子生产能帮上什么忙?要是治疗性命攸关,阎王爷手上抢人命,还有几分拿手。”
姜夫人不由愣住,“这是……,预备临月要死救命的啊。”
陆若晴当即道:“不是的!他就是年纪大了,话多。”
又喝斥薛问,“我没问你问题,不许说话!”
薛问“哦”了一声,闭上嘴巴。
陆若晴没时间再跟他啰嗦,就急匆匆进去了。
屋子里,江临月的下身一片鲜血淋漓。
床上、褥子上,产婆们的手上和衣服上,也是血迹斑斑。
江临月挺着个大肚子,脸色苍白,见到陆若晴就开始掉泪,“若晴……,我、我……,我怕是不行了。”
她哽咽道:“求你,保住孩子。”
陆若晴当即斥道:“不要胡说八道!”
心下想的是,要是大人没了,孩子孤零零的一个就算生下来,将来只怕也不得好。
再说了,她的朋友是江临月,不是肚子里的那块小肉。
当然要先保住大人了。
只是这些,不想跟虚弱的江临月说罢了。
“让开!”陆若晴当即上前,伸手摸江临月的肚子,又不顾血污,探头往下面看了看,竟然发现一截伸出来的小脚丫。
产婆们瑟瑟发抖,颤声道:“王妃,少奶奶她……,这胎位完全不正啊。”
“废话!我看见了。”陆若晴当即呵斥道:“打水给我净手。”
江临月哭道:“若晴,我原本只是一个哑女,是你……,治好了我的嗓子,让我有了,有了一段好姻缘,却不想命苦福薄……”
“别说话!留点力气给孩子!”陆若晴一边鼓励她,一边净了手。
“我怕不说,呜呜……,就再也没有机会了。”江临月哭了起来。
“不会的。”陆若晴一手往她下面探去,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估摸大致胎位,并且温柔的安抚道:“没事,我帮你把胎位正过来,再能母子平安了。”
“真……,真的吗?”江临月泪眼朦胧,却猛地闪出强烈的求生希望。
----谁不盼着活啊。
“真的,你只要听我的话就行。”陆若晴表情很是淡定,仿佛只是小事一桩,完全没有任何风险和问题,简直手到擒来。
比起之前产婆们的惊慌失措,她的神态举止,很好的稳定了江临月的情绪。
不仅慢慢止住了哭声,还咬牙道:“好!我要活着,我要孩子平平安安的生下来。”
其实,陆若晴心里也没有把握。
但她深知,越是这种时候,越是不能流露出紧张和焦虑的情绪,免得让病人受到惊吓。
江临月的胎儿已经下沉,并且露出了小脚丫,再想揉回去,复正胎位,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搞不好就是一尸两命。
陆若晴双手不得空,吩咐缇萦,“打开我腰间的荷包,里面有一个蓝色的小药瓶,装着的是补气丸,给江姐姐含一粒。”
亏得缇萦是暗卫杀手出身,不怕见血,换做别的丫头早就吓晕了。
当即手脚利落,喂了江临月一粒药丸。
陆若晴故意没话找话,说道:“你别说话,好好把药丸放在舌头底下含化,能帮你吊着一口元气,比参片还要好用呢。”
“好。”江临月被含药丸的事稍稍分神,暂时忘了恐惧。
陆若晴有些力气不济,又喊缇萦,“来!你用手掌帮我挡着这两出,不要乱动。”
缇萦当即上前帮忙,“明白。”
陆若晴因为行动不方便,直接脱了外袍,爬上了床。
她弯着腰,用手握着胎儿的脚,一点点的往回推,动作十分小心谨慎。
因为一个搞不好,就算把胎儿推回去了,也是死胎了。
到时候,江临月只怕还得有危险。
“这边……,缇萦,过来一点儿。”
“好!稳住。”
陆若晴不停的指挥,整只手都伸了进去,但是这和胎儿的大小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江临月的肚子一阵阵抽疼。
却不想喊出来,怕浪费了自己的力气,怕乱了陆若晴的心神。
因此只是死死的咬着嘴唇,咬得嘴唇都裂了,出血了,脸色更是惨白成了一张纸。
“好!”陆若晴终于停了下来。
她挥手,让缇萦闪开。
自己不顾手上血污,放在江临月的肚子上细细抚摸感受,一定要确保胎儿是头朝下的。
因为太过专注认真,她的脸上不免带出几分严肃之色。
江临月只觉得自己要死了。
她凄凉一笑,“若晴,你已经尽力了。”
一边说,一边眼泪簌簌下落,“要是……,要是我的命只能在今天,就让我和孩子一起去,做个伴儿。”
江临月哭道:“你千万……,不要责备自己……,啊!”
一阵猛烈的宫缩,让她疼得说不出话来。
陆若晴扶着她的大肚子,喝斥道:“江姐姐,含好药丸!准备再次生产……”
江临月痛苦的用力,“孩子、啊……,啊……”
这一次,奇迹般的顺利。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孩子露头,继而“呱呱”坠地,放声大哭了起来。
仿佛之前的折腾太委屈了。
陆若晴双手都是血污,捧着孩子,带着脐带送到江临月眼前,“江姐姐,恭喜你了!是一个白白胖胖的大儿子。”
江临月边哭边笑,“儿子,哈,我的儿子……”
门外姜夫人听到了婴儿哭声,激动问道:“是男是女?临月可还平安?”
产婆们赶紧出去报喜,“恭喜夫人,少奶奶刚生下一个哥儿,母子平安。”
姜夫人大喜道:“赏!都有赏!”
陆若晴却顾不上寒暄这些。
她亲手给胎儿剪断脐带,带了结,又提起小脚丫倒竖,听着哇哇大哭的响亮声音,确认没有东西堵着咽喉,便交给了奶娘不管了。
自己则等着江临月产出胎盘,又给她把脉。
江临月满头大汗淋漓,一头青丝粘在脸上,眼里透出笑容,“若晴,你是我们母子的救命恩人,我下辈子也报答不完。”
陆若晴冲着她笑,“那就好好活着,才能报答我。”
江临月也虚弱的笑了。
陆若晴确认了江临月的脉搏,又观察了下身,说道:“并无产后血崩的迹象,有少许的残血流出来,是正常的。”
丫头们打来清水让她洗手。
陆若晴便净了手,又不顾王妃之尊,亲自给江临月把身体收拾干净了。
江临月急道:“使不得,使不得!王妃使不得。”
陆若晴不以为意一笑,“医者父母心。再说了,我怕别人弄不好,伤了你身子,你就安心享受一回吧。”
江临月忍不住又要哭了。
陆若晴用干净的帕子,给她擦擦眼泪,说道:“不许哭,月子里不兴掉眼泪的,回头落下病根儿倒是我的错了。”
江临月努力破涕为笑,哽咽道:“王妃娘娘说什么……,都是对的。”
陆若晴知道她身体虚弱,力气耗尽。
一边陪着说话,一边不动声色的往茶水里添了安眠药物,哄得江临月喝了,很快就昏昏沉沉睡过去了。
四月的天气,陆若晴愣着累得出了一身汗。
她轻手轻脚出了里屋,到了外间,不客气的拣了一张椅子坐下。
姜夫人瞅着她一声血污的狼狈样子。
不由愧疚道:“哎哟,这……,王妃,请受我一拜罢。”
说着,就跪下去磕头。
陆若晴靠在椅背上,轻笑道:“你自己起来,我可没力气扶你了。”
姜夫人忙道:“应该的,王妃受得起这个头。”
正说着,就听丫头传话道:“夫人,老太君过来了。”
江临月是孙媳,生了重孙,姜太君过来看望也是人之常情。
本来,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儿了。
但是没想到,姜太君雍容端庄的被丫头簇拥进来,扭脸看到薛问,竟然被吓得一哆嗦,继而惊呼道:“啊!你……,你你……,你怎么在这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