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人等着你呢。”凌菡低头看着顾云曦渐渐僵硬的尸身,暗红的血迹凝在地砖上,宛若地狱的幽冥之花,唇畔弯起冷涩的叹息。
“呵,我就不信,她活着都斗不过我,死后还能怎样!”上官蓉狠狠剜了顾云曦一眼,脸上的慌乱转为毒辣,伸手扯住凌菡的衣襟,冷笑道:“再说了,不是还有你吗?”
“这话什么意思?”楚瀛飞连忙站起身,扼住上官蓉的手腕,心里也觉不妙,上官蓉在自己面前已经懒得做戏,看来是决定豁出去了:“先把她放开。”
上官蓉冷冷地睨着楚瀛飞,很潇洒地放开了凌菡:“我就算放开她,她也会跟着我走的,因为你的命在我手里啊……”
“你究竟给他下了什么毒?”凌菡深吸了口气,黛眉紧蹙,似在等着听一个噩耗。
“唔……我也说不上,小时候在一本(邪)书里看的,名字记不清了,反正发作起来,绝对生不如死。之前的头疼、胸口疼不过是一点小前兆而已,你不信的话,我可以让他发作一次给你看看。”上官蓉飞了个眼风,得意地看着楚瀛飞,仿佛在看自己精心锻造的利器。
“小时候、你也太狠心了,你们不是青梅竹马吗,他真心待你,你竟这般对他。”凌菡只觉一股烈焰从心底直窜到眼中,几欲喷火。
“青梅竹马,真心相待?真是笑话,楚瀛飞,你有胆上沙场,怎么没胆承认,从头到尾,我只是一个替代吧!我们之间,究竟谁利用谁?”上官蓉冷笑道:“当年贵妃为了稳固你的地位,你去前殷拜师习武的时候,就在我们世族的千金中大肆挑选,十几个女孩里,你为何选我?不就因为我和凌菡有些相像吗,选好之后,你即刻给我改了名字,取了和‘菡’字相似的‘蓉’字,想彻底让我活成她的样子!所为的青梅竹马,也是想学着她和那个彦遥,弥补自己的遗憾……我利用你几次又怎样,这都是你欠我的!”
上官蓉一番话如瓢泼大雨,倾洒在凌菡心上,凌菡怔怔地转头,楚瀛飞脸色暗沉,一双眼眸陷进回忆的暗影里。
“菡姐姐,除了彦师兄,你最喜欢的是不是我?”
凌菡倦怠地坐在地上,回忆的波涛在心中翻涌,沉默了片刻,黯然开口:“你现下,想要我做什么?”
“先帮我把这个死人下的咒解开,其它的,我再安排。”
“你也知道是死人下的咒,我又不是术士和高人,如何解的了这‘死咒’?”凌菡双眉郁结,星眸凝上一层冰霜。
“解不了是吗?那你今夜就好好陪着他吧,免得他不堪折磨,痛苦自/尽。”上官蓉扬唇浅笑,(媚)意盈盈:“我先走了,看在往日的情意上,会给你们留门的,也好半夜过来求饶。”
“瀛哥哥,不管真情假意,我们也算是相伴了这些年,只要你还愿意继续为我所用,我也不舍得太过为难你。”上官蓉走到楚瀛飞面前,意味深长地抚了抚他的(胸)口:“别再被这个女人骗了,你看她方才跟皇上说的那些话,简直是深藏不露啊。还有这眉心的红符水,她分明会解咒对不对?可是为了能报复我,还是狠心不管你的死活。其实,你一直停留在小时候的记忆里,根本就不知道这个女人已经变得多可怕、”
“别再说了,你赶紧走。”楚瀛飞后退了两步,别过头去。
“等你晚上痛不欲生的时候,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话了。”上官蓉冷笑着,翩然离去。
凌菡并不向楚瀛飞解释,而是起身走到顾云曦身边,拨开她染血的乌发,闭上眼睛,凝神念了几句话,将她后颈上的黑色(法)器拔了出来。
“这?”
凌菡摇摇手,示意楚瀛飞先别说话。楚瀛飞便站在一边等着,见凌菡摘下发髻上的一支银簪,将中指划破,用鲜血涂抹顾云曦后颈的伤口,而后从袖口拿出一条红布,绕住她的脖颈。
“我们走吧。”凌菡忙完之后,牵起楚瀛飞的手出了暗室,又吩咐侍女:“把暗室的门关上,别让任何人进去。”
“可是、皇子妃她、难道不能入殓吗?”侍女惧怕更兼哀伤。
“这七天门都得锁好,不然……魂魄恐怕会变成怨鬼。”凌菡的声音很轻,仿佛语气稍微一重,就会一语成谶。
“是、是!”几个侍女赶忙应声。
凌菡交代完毕,拉着楚瀛飞疾疾步回书斋。
“慢一点,当心动了胎气,在龙吟宫的时候不是还疼吗,现下好了?”楚瀛飞环住凌菡,让她放慢脚步。
“吃了药,运了会儿内功,已经好多了。”凌菡握住楚瀛飞的手,指尖轻抚着他手掌的茧,他常年执剑,留下了岁月的痕迹。凌菡之前也牵过他的手,今天却分外感慨,彼此隔了这么多年的时光,竟还能心心相印。
“你的内功到底是怎么回事,上次在东宫,我胸口疼,你运了一次内力,浑身就跟结冰一样,现下还敢乱用。”楚瀛飞皱起剑眉,甚是担心:“是该赶紧回书斋歇息,让杨太医好生诊治。”
“都什么时候了,哪有这功夫。你没听上官蓉说的话吗,今天夜里她就要让你(毒)发了。”凌菡忧心忡忡,回到书斋后便遣退了侍从,将楚瀛飞推进书房,关上房门,走进里间,轻车熟路地摘下玄冰玉砖上的御赐宝剑:“快进去。”
“啊?这是我发病的时候藏身用的,并不能疗伤,等夜里发作的时候再进去吧,我这会先歇息一下,我想跟你聊一聊。”
“我知道,这密室不能疗伤,但我可以。”凌菡语气清淡,按着楚瀛飞的肩,示意他快点钻进密室。
“你开什么玩笑!想用内功帮我解毒?你不知道自己身体多虚弱吗,要是有闪失怎么办!”楚瀛飞吃了一惊,斥声道。
“不会的,我已经好多了。我没开玩笑,上官蓉更没有,你小时候就被她下了毒,毒性已经在体内潜伏多年,要真发作起来……连我都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凌菡想到楚瀛飞之前恶疾发作的痛苦模样,纤细的身形微微发抖,深长的睫羽上一刻晶莹倏然震落。
楚瀛飞想起头痛那次,她突然拥着自己恸哭的情形,原来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有了预感。
“那还敢跟我一起进密室?不怕、”
“怕,怕你痛苦、怕你离去……”凌菡环住楚瀛飞,脸颊贴上他的(胸)口:“小鹰子,相信菡姐姐,菡姐姐一定会把你治好的。”
“上官蓉不是说了,只要我愿意被她利用,她不会对我下太重的毒手,说明她这次并没打算让我死,而是折磨我一阵,让我求饶,我可以撑住的,就像之前的恶疾一样。”楚瀛飞轻抚凌菡的削肩:“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能让你冒这个险,你身体本就虚弱,现下还未病愈,又还怀着孩子,怎么样也不能犯险啊。就算你愿意为我冒险,那孩子呢?楚溟飞已经走了,这孩子是他留在世上的唯一、”
“小鹰子,你挺不过去的……如果我不为你解毒,你就只有求饶一条路,而今上官蓉的罪行即将败露,你以为她接下来会要你做什么?”
“弑/父、弑君……”楚瀛飞双目紧闭,十指狠狠扣入掌心。
“难道你也要跟楚溟飞一样、离去吗?那我怎么办?”凌菡长叹了口气:“楚溟飞有离开的理由,你没有。因为你,跟我承诺过余生。”
楚瀛飞低头望着凌菡,她深邃的眼眸似清冷静谧的星空,可是他们身后却是呼啸的恶风和黑暗的旋涡,一不留神,便是万丈深渊。
“小鹰子,孩子是唯一,你也是。”凌菡拥着楚瀛飞的双臂,抬头(吻)他的唇,冰凉与温热交融,漫延出奇异的温柔和悸动。
两人终于相拥着,躺进了玄冰玉砖的密室,正欲关门,却传来急急的叩门声。
“三皇子,凌姑娘在里边吧?”阮公公问道。
“在啊,有何事?”楚瀛飞和凌菡对望一眼,难道是皇上或御(察)司来人问话?
“方才一个侍卫悄悄过来传信,说落暮侯央求他给凌姑娘带话,让她想法子去侯府一趟,说蕊儿姑娘她、她病得厉害,怕是……快不行了。”阮公公的语气亦满是为难。
“什么!”凌菡闻言吓了一跳,紧张地抓着楚瀛飞的手,慌忙问道:“阮公公,那个侍卫是你们的人吗,这话是不是真的。”
“那侍卫是守宫门的,并不是麟阳宫的人,不过他的兄弟是三皇子手下的暗卫,这话应该靠得住,而且他还拿了一张盖有落暮侯印章的信笺。”
“天哪,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怎么办……”
“楚溟飞和顾云曦都出了事,父皇一定下了禁令,只怕是出不去,我让暗卫悄悄从偏门送你走。”楚瀛飞站起身,准备让阮公公去叫暗卫。
“你可以一起么?”凌菡牵住楚瀛飞的衣袖:“我觉得这事有些蹊跷,你陪我一起去。”
楚瀛飞怔了怔,很意外凌菡在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冷静,她之前还是很感情用事的,好像这段时日,特别是从东宫回来之后,性情就变了许多,是在东宫遇到了什么事吗?
“我也想陪你一起,可我怕父皇会召见我,他现下心绪差到极点,不能让他再伤心了。”
“那你写一封信吧,若是皇上召见你,就让阮公公把信呈上去,解释一下。”凌菡黛眉紧锁,眼中的情愫复杂地让楚瀛飞有些看不懂,似乎除了蕊儿的病情之外,还有着什么,让她惊慌失措,甚至焦虑恐惧的事情。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