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被太子锁在正殿啊,多惨。”姜梓月撇撇嘴,尽量将幸灾乐祸的神情表现得和颜悦色些,但一双眼睛却被旁边的琉璃宫灯照得愈添神采,碧波盈盈中、嫣然巧笑。
姜梓月原以为这一幕足够让楚瀛飞迷醉,谁知楚瀛飞却皱起眉头:“太子妃送你香粉了?”
楚瀛飞话一出口,便意识到自己失言,但也不甚在意,反正姜梓月也没胆子闹事。姜梓月愣了一愣,她果然没敢往私(情)这方面想,而是怕楚瀛飞责怪自己越礼,用正妃的妆饰,遂连忙堆笑道:“太子妃觉得臣妾的香粉味不大好,就让臣妾试试她的。”
“这香味更不见好,以后别用了。”楚瀛飞的语气倒不见责怪,但剑眉依然紧敛着,一手按在姜梓月的肩上,姜梓月只好乖乖地抬头,等着他问话。
“东宫那边我一直有派人监视,他们三个人各守一座宫院,闭门不出,太子妃是如何知道凌菡的处境的?你素来聪慧伶俐,这种尔虞我诈的当就不要去上了,谁知道太子妃又需要哪颗棋子。”楚瀛飞盯着姜梓月的眼睛,想将她波动的心绪一览无余。
“殿下只管放心,臣妾是您的姬妾,凡事当然以您为重,绝不会听人挑唆,做半点有可能损害您的事!”姜梓月即刻表明自己的立场,这话当然也是出自肺腑,不过言尽于此,顾云曦可不在她要维护的范围之内。严肃的话说完,便换上一副为难的模样:“只是太子妃有请,臣妾也不好拒绝。她说凌菡曾在我们麟阳宫待过,就找我来问问、”
姜梓月说着,晃了晃楚瀛飞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用眼神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又伸手放下床栏上的鎏金嵌花铜钩,把茜红罗纱帷幔放了下来:“太子妃倒是跟臣妾说了点贴心话,说她因为担心自己的处境,让侍女收买了负责看(守)的侍卫,和进出正殿的宫娥。”
“什么?”楚瀛飞吃了一惊,上官蓉竟然连如此私/密的事都跟姜梓月说,她们两人平日也没有来往啊,难道是想通过姜梓月给自己传话?
“太子一直对太子妃冷冰冰的,太子妃想要自保也是人之常情,收买侍卫打听消息恐怕也是出于无奈吧。”姜梓月见楚瀛飞已经开始听信,便继续声情并茂地讲了下去:“她说这些天凌菡都被太子用锁链锁在正殿的内室,据送饭的宫娥说,她神情一直很激动,嚷着要见太子,就像冷宫里的失宠嫔妃一样,只怕离发疯不远了。”
“胡说什么!”楚瀛飞站了起来,自己上次见凌菡,她只是心绪黯然,神情颇为紧张和惧怕,哪至于她们口中说的那样,而且暗卫也没跟自己禀告,上官蓉编这些胡话想做什么。
“臣妾只是听太子妃如此说,就一字不漏地告诉殿下了。”姜梓月噘着嘴:“不过臣妾看太子妃的神情,也不像在说谎,感觉她还挺担心的,说再这样下去怕闹出人命。太子这三四年里,一直没有纳侧妃和侍妾,如果前殷的皇后莫名其妙死在东宫,她怕别人传出她善妒的流言。”
“皇兄只是几乎待在别院,又不是一次都没去正殿,凌菡哪至于会想见他想疯了。”楚瀛飞虽然不信,但那沉重的锁链他也亲眼见过,楚溟飞真的又将她锁了起来,那之前为何把钥匙给自己?还是说,那天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事?
“但是、太子好像是去给凌菡用刑啊……”姜梓月压低声音道。
“岂有此理,简直一派胡言!”楚瀛飞听了连站都站不住,险些原地起跳:“就算再怎么憎恶凌菡,也不该编这样的谣言侮蔑皇兄吧!”
“殿下,您听梓儿说完嘛,梓儿也是传话。”姜梓月冤郁地蹙眉:“当然,太子妃也是猜的,因为她买通的侍卫悄悄在窗边偷听的,说太子去找凌菡的时候,会听到凌菡的低泣,说什么、你不能这么做、不能这样……之类的话。”
“那、太子说什么了吗?”
“没听见太子的声音,但他每次从正殿出来,脸色都很差。”
楚瀛飞听了这番半真半假的话,实在是心烦意乱,但现下已是深夜,当然不好去东宫拜访,难道还用之前的隐蔽小路去找上官蓉不成,或许这就是上官蓉的用意吧。
“殿下?”姜梓月牵了牵楚瀛飞的衣袖,看来自己的话起了作用,可楚瀛飞的心情比自己预计的还要糟糕多了,难道他真的还对那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念念不忘吗?那该死的凌菡到底用了什么巫术,把他弄得失魂落魄的。
姜梓月虽然聪明过人又工于心计,但上官蓉说凌菡和楚溟飞的那番话她是没有多加琢磨的,反正也是事不关己,她按计划把话传给楚瀛飞,等另一件事(上官蓉要她做的事,也是此行的真正目的)东窗事发的时候楚瀛飞别疑心自己,就大功告成了,其它的她才懒得管。
“你歇息吧,我回书房了。”楚瀛飞一甩衣袖,转身离去。
“殿下——”姜梓月怨怨地叫了一声,见楚瀛飞仍没有回头的意思,也不敢再烦他,只得走到窗边,对月叹息。算了,反正来日方长,除了凌菡,其余几个姬妾根本不足为惧,按现下的情形,凌菡弄得如此落魄,是绝不可能再回麟阳宫的了,自己是唯一为楚瀛飞诞下孩子的姬妾,定能顺利登上正妻之位的。
楚瀛飞回到书斋,让阮公公叫来在东宫盯梢的暗卫,又细细问了一遍正殿的情况,谁知暗卫竟然支吾着说:“三皇子恕罪,卑职……确有听到一点哭声,但听得并不清楚,又怕您胡乱担心,所以,就先没禀告了,想等听清了再说。”
楚瀛飞闻言,已经没心力斥责他了:“那她是不是说什么,不能这样做,之类的话?”
暗卫沉思了一会,点点头:“好像是。或许,就是太子想让凌侍婢饮药,凌侍婢不肯吧。”
还是因为落胎药的事么?楚瀛飞的一颗心又缓缓往湖底沉去,他挥手让暗卫退下,自己又从长案下摸出一个酒坛,豪饮起来。楚溟飞为何会这般绝情,凌菡想要就要吧,他这样独断,是纠结于自己的身世吗,可父皇根本就是默许的,他何苦如此执着。还是说、碍于自己?
“三弟觉得、我可以要吗?”
“凌菡是你的,她的心在你那里。”
因为要把凌菡送回自己身边,所以、才狠下心做这个决定?楚瀛飞揉着眉心,一想到凌菡怀了楚溟飞的孩子,他也是万分郁结,背(叛)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一想起来就心似火烧,但更不想凌菡受罪,她身子本就羸弱,终日被锁在屋里可怎么行,自己明天赶紧过去,把凌菡带回来吧,至于孩子,反正总是凌菡的,就跟之前收养蕊儿一样,楚溟飞不是也默认了栩儿吗?
楚瀛飞叹了口气,楚溟飞是不是因为栩儿是皇室血脉,才淡然地默许了,就好比是一种偿还……
*
次日,楚瀛飞一大早就去了东宫别院,结果楚溟飞却闭门不见。
“三皇子,太子身体抱恙,还未起呢,说改日再和您叙话。”侍从赔笑道。
楚瀛飞认得侍从是楚溟飞的心腹,便小声道:“那麻烦你帮本王问问,我可以去正殿吗?我想把凌侍婢带回麟阳宫。”
“这、三皇子稍待。”
不一会,侍从便回来了,将钥匙给了楚瀛飞,那钥匙上竟然还系着一个同心结:“太子说,愿三皇子和凌姑娘幸福恩爱,一世长安。”
楚瀛飞怔了一怔,实在不知楚溟飞究竟卖什么药,但还是下意识地道了些,接过钥匙往正殿去了。
“三弟这么早就来营救佳人啊。”谁知上官蓉早在正殿“恭候”,一见到楚瀛飞,便笑意盈盈地打招呼,楚瀛飞只觉她目光如刺,扎在身上分外难受。
“听说皇兄秉性大变,把凌菡锁在这里,好歹相识一场,我心里有些不忍。”楚瀛飞沉着脸,跟上官蓉一起进了内殿。
上官蓉摆了摆手,一行宫娥内侍会意,都退到了廊下,一个女官更是将门关上了,看来上官蓉在收买人心上花了血本,现下竟丝毫不忌讳外边看守的侍卫了。
“相识一场,就这般牵肠挂肚啊。那瀛哥哥还和我相恋一场呢,如今倒是狠心。”上官蓉巧笑倩兮,一手放在楚瀛飞的胸口:“瀛哥哥是怎么做到的,竟把心变得这般冷,而且、也不痛了。”
上官蓉这话说的十分微妙,楚瀛飞感到丝丝寒意袭身,只僵立着,双眼平视墙上的一幅画,就是不看上官蓉的眼睛。许久,他恍惚觉得墙上的画无风自晃,鼻尖一缕熟悉的香气,不由眉峰一凛,这香有问题!不过顷刻就收了心绪,千万别让上官蓉知道自己有所察觉才好。
“蓉儿把我当成棋子来用,我的心能不变冷吗。”楚瀛飞吁了口气,一手按住上官蓉放在自己(胸)口的手掌,另一只手则在袖口中,悄悄解下钥匙上的同心结,免得被上官蓉发现蹊跷。
“瀛哥哥怎能这般冤我,什么棋子,栩儿不是我们的吗?蓉儿为我们的孩子谋皇权,这叫利用?”上官蓉听出楚瀛飞的话有赌气的成分,她素来不肯轻易失去,关系能回旋自然最好,就算不能和好如初,但只要能和平相处,以后的权/谋之路就能减少许多麻烦。
“你虽觉得不是利用,但这种感觉真的不好……”
“那瀛哥哥就没觉得凌菡在利用你么?她利用你引起楚溟飞的兴致,想攀上太子这条高枝,结果落败成这样,又来博你的同情,你就这样一步步的上当,如今她还怀着楚溟飞的(孽)种呢,你居然不介意,还要把她带回去宠/幸?这份宽容若是能分给蓉儿一成,蓉儿就知足了……凌菡的孩子你都肯照应,就不能分给栩儿一点吗?”上官蓉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近乎啜泣,她的眼泪从前一度是对楚瀛飞的杀手锏,但现下似乎连飞镖都算不上,眼看着楚瀛飞愈加游刃有余,她也不再挥泪如雨,只是抽噎着,做出欲哭无泪的模样,反而更能让人心生恻隐。
“你不是说如果前殷的皇后莫名死在东宫,会让你背上善妒的名声么,我把她带回麟阳宫,暂且保住性命,也是为你好,不是吗?”
楚瀛飞见上官蓉不言语,似乎默认了,便朝内室走去。上官蓉缓和了面色,跟在楚瀛飞后面,反正她方才也只是顺势闹一下,她早让人传出流言,亡(国)皇后先后跟三皇子、太子有/染,这罪名一背,绝对不可能有安稳日子过。
没想到事情比上官蓉计划得还要好,因为凌菡倒在坐榻上,昏迷不醒,脸色灰暗得好似命不久矣。
“凌菡、凌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