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里,由美里子的房间中,气氛并非剑拔弩张,反而一派融融。
“你这是什么意思?”窦井然随口一问,还有半句没有问出来。他想问,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个有情有义的男人,由美里子就要免去自己的十万块?
由美里子以一种平和的目光,就敢那么看着窦井然,又抽出一支香烟,递过来:“抽烟吗?”
“不抽。”
“那我可以听一下你的故事吗?”由美里子笑着点燃了第二支香烟。说:“也许你不知道,我的睡梦娃娃是的成名作,多年来一直也是我的畅销作品。”
由美里子的声音一如她平静的眼神,平和中透出一种慈祥:“刚才你说要给我十万,让我帮你做一个睡梦娃娃,那么我告诉你,一个睡梦娃娃的价值是六十七万。”
呃!?
窦井然一下就惊呆了。
方才,他咬了咬牙,才给出十万的价格。还担心自己被人家由美里子给骗了,现在才知道,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里子,我……”
窦井然想要道歉,为自己的有点不太纯结的内心,真诚的向由美里子说一声对不起。然而,由美里子却是晃动夹着香烟的手指,说:“算了,不要再说了,在我看来,这个世界上最的值钱的就是道歉和眼泪。”
这样的话,如果从一个年轻人的嘴里说出来,会是轻飘飘的。但是,从一个年迈的大师嘴里说出来,则是意味深长。
“当年……”由美里子只是说了两个字,就那么停了下来,而后,她抽了一口烟,说,优雅的吐出一团灰白色的烟雾。
在空气中,如梦一般缓缓散开。
看到由美里子,窦井然才相信,一个女人的优雅是与生俱来的天赋。
也知道,由美里子,一句当年也就说明她接下来有故事要说。
于是,窦井然就什么也不说,静静的等待着她开口。内心里涌生出一种想要倾听别人故事的强烈渴望,对于这样的感觉,窦井然在此之前,是从来都没有过的。
也说不出来,这样的感觉源何而生,更加搞不明白,这种事情又会如何发生的如此突兀。
事情总有原因,可是也不是每一件事情的原因,都那么明显,让人一目了然。比如此时,窦井然的也说不出来,为何会如此安静,想要倾听一个年过半百的人的故事。
而这个女人,与自己不过只是初次相识。
“当年,我还藉藉无名,只是依靠作这些小巧的玩意儿,在路边贩卖,以赚取生活费。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会借着这种小小的玩物成名,更加没有想到,我会以这种精巧的东西,而被人称为大师。”
这么一说,窦井然方才如梦初醒。
一个人如果绘画,或是写字,出名是很正常的。但是以做这种小巧玩意玩而出名的人,也许当之无愧会成会一代大师,或许说,这样的人被称之大师,也是实至名归。
想到这里,窦井然对由美里子的敬佩之情,又多了一层。
“也行,你还知道,我一生孤独,在别人的眼中,我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怪人,但我并不在乎那些。因为,我自己知道,我的心里充满了爱意,一生从未消退。”
这是一个伤感的故事。
“当年,我有一个男朋友,我们彼此相爱,心心相印,只要一个眼神也就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那是我一生唯一爱过的男人。”
“我们生活拮据,但是我们很快乐。我在家里做这些小东西,他就出门帮我卖,就在路边,摊开一边布,上面放满这些零碎又可爱的小东西。他说,他喜欢我,喜欢我做的这些东西,他支持我,因为他知道,我做的这些东西里都有灵魂。”
“如果不是一个懂我的男人,那么他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这样的话。我爱他,倾世相爱,直到现在,只要我一想到他,我的心也会化成一泓湖水,随风而起涟漪。”
由美里子指间的香烟,在缓缓升腾起一缕婀娜的烟雾。
她看向阳台外面,也许是在追忆当年不复再来的青春。她又说:“他总是回来的很晚,也卖不出去几样小东西,但是他每次回来都很快乐。看到他快乐的眼神,我的内心是满足。”
“只到有一天,他到了晚上十一点,还没有回来。我知道,在晚上十一点,街上的人就已经很少了,也很少再会有人卖我的小巧物件。”
“我给他打电话,接电话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女人。当时我吓了一跳,还以为他背叛了我,可是那却是医院护士的声音。”
说到这里,由美里子的眼中,就在闪动着一种晶莹的光彩。跳动着,那是眼泪。
“他出了车祸。”
“我赶到医院的时候,他已经从急救室中出来了。就那么安静的躺在病房中,像一个睡着的娃娃。”
“医生告诉我,也许他此生都不会再醒来。但我没有放弃,我在他床边,伺候了他四年,我每天都和他说话,以期望有一天他可以醒来,看看我,温柔的再抱抱我。”
“可是,他终是没有逃过死神的魔咒,我没有将他从死神的怀抱中拉回来。”
“他走了,走的那么从容,踏着通往天国的黄金台阶,走进了永恒。我也是从那时起,才知道生命是何其短暂,唯有死亡才是永恒的归宿。”
“他去世之后,我一度消沉。每天我都喝很多的酒,想要用酒精麻醉酒自己,但是我每喝多一次,他在我脑海心头的留下的样子,也就越发的明晰,终于有一天,我再也无法忍受内心对他的无尽思念,于是我做了一个睡梦娃娃,也就是在我放下针线的最后一刻,我才真的发现,他并没有死。”
“是的,他一直都在我的心中,从未离去。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他的音容笑貌。”
“也就是那一次,我将我内心全部爱情,注入了我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