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明和得了天牢里的人的口供,立即派狱卒去了小孤山。
小孤山里的密室已经被陈家人清理过,然而,当时裴谢堂等人救走高行止时,并未带走什么,可后来隐月楼的杀手到了,徐丹实又细致,派人将那密室里的东西搜索一空。等陈珂去拿时,已经什么都没有。蔡明和让人去搜索,本该什么都没有,陈家人自然不担心。
可等蔡明和从小孤山下来时,立即派人控制了整个陈家。
这之后,蔡明和连夜入宫,将得到的消息禀告给了宣庆帝。
这一次,宣庆帝没有砸桌子。
他拿着蔡明和送上来的东西,一时间,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晕,握着证据的手连直接都跟着发白,显然快到了愤怒的顶峰。
蔡明和道:“陛下,臣查到了这些东西,都是陈珂的手书。这份名单,是刺客们一直以来存档的密杀名录,除了王爷之外,朝中还有不少朝臣被害,市井之中,商人也不少。这些无辜的人鲜血流干了,只换来陈家的功名利禄,这不是一件好事啊!”
不用蔡明和说,宣庆帝自己也想到了。
陈家这些年来在他的眼皮底下排除异己,对于自己看不顺眼的人斩草除根,当真是骇人听闻——如果是从前,宣庆帝不信,然而,从冉成林贪污案开始,到科举舞弊案,陈家都有人牵扯在其中,要宣庆帝相信陈家人的清白,难如登天!
“陛下,接下来,如果要查证的话,恐怕就很难!”蔡明和低声说:“就好像原来礼部尚书孙狄的家眷,在孙狄死了之后就回了老家,然而臣听说,孙家的人在回老家的路上遇到了土匪,一家子人全都死了的。”
“孙家……”宣庆帝叹气。
当年这位礼部尚书他自然是记得很清楚,孙狄为人正直,对礼仪的掌握可谓精诚。然而,当年孙狄是突然暴毙在家中,仵作验尸,说是误食了有毒的蘑菇,朝廷给了孙家人一笔抚恤银子后,孙家人就回了老家,今日才知道,原来这位正直的礼部尚书是被人杀了的。只是当时的人手脚的确高明,又或许,仵作本是陈家的人,才瞒天过海。
可惜了孙家!
宣庆帝看了下去,目光落在其中一个名字上,瞳孔猛地一缩:“竟然还有陈茂离?”
前禁军统领,陈茂离,陈老将军!
当年陈茂离护送使臣去陈梁,却突然在途中重伤死亡,当时说是刺客,大家也都信了,眼下陈茂离的名字出现在陈珂组建的死士队遗留的名单中,其中的深意不言而喻。
蔡明和严肃的点头:“是,据那杀手所说,陈茂离老将军是因为知道了陈家贩卖军火给陈梁,被陈珂蓄意灭口的。陛下应该还记得,当年陈茂离护送去陈梁的使臣就是陈珂带的队伍,陈珂回来时,哭得格外真切,别说陛下,就是满朝文武都被他瞒住了!”
宣庆帝点头,想起当初陈茂离的棺木到达京城时的场景,微微动容。
“是啊。”宣庆帝重重的放下名录:“要是有一个证人就好了!”
“倒是有一个证人。”蔡明和拿眼睛觑着他:“陛下莫要忘记了,当即淮安王妃,谢成阴,就是当年陈茂离最为疼爱的关门弟子。”
“成阴?”宣庆帝捋着胡子,他想起来了,自己这个儿媳妇一身好武艺,就有当年陈茂离的功劳。
他连连点头:“对,对,成阴是陈茂离的关门弟子,当年陈茂离那么疼爱她,总归是有点蛛丝马迹告诉她的。来人,宣淮安王妃谢成阴入宫!”
“陛下,不可!”蔡明和忙说:“眼下王爷昏迷不醒,王妃未必能走得开!”
“苦了信之这个孩子。”宣庆帝眉目阴沉,想了想,便道:“景和,你带御医院的太医去淮安王府,看看王爷。蔡尚书同去。什么结果,回来再跟朕说。”
这是要让蔡明和去问口供的意思。
蔡明和了然,同景和公公一道出宫。
今日御医院的当值的御医是祁黔,听说是去淮安王府,他立即整了药箱子,点了几个太医跟着景和公公一道离开。
到了淮安王府,景和公公宣了旨意后,便让太医们去诊脉。
蔡明和便将谢成阴请到一旁,问起旧事来。
裴谢堂蹙起眉头,很是为难:“不瞒蔡尚书,蔡尚书应该知道,二月的时候我祭奠母亲归来时,被东亭侯府的公子纵马踩伤,导致额头淤血,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实在想不起来。不过,我的婢女是自幼跟着我的,或许她知道一二?”
蔡明和大喜:“那就请王妃的婢女让臣见见。”
裴谢堂嗯了一声,让雾儿去请篮子过来。
篮子来了。
听了蔡明和说起前因后果,她目光闪动,看了一眼裴谢堂:“王妃不记得,奴婢却都记得,当时陈将军出了事情,王妃听了快马赶去,才落入离滔江里,将江里的石头撞到了脑袋,当时王妃险些性命不保,后来祁蒙全力救治,王妃才留了一条命,只是有五年的时间,王妃手脚无力,不能言语,被樊氏欺辱得几乎丧命……所以,奴婢记得很清楚!”
蔡明和示意篮子继续说。
篮子理了理思绪,便道:“陈老将军离开京城后的事情,奴婢不太清楚,不过,离京之前,陈老将军特意来见过王妃,还给了王妃一个东西。”
“什么东西?”裴谢堂奇怪。
篮子道:“奴婢不知道,奴婢至今没打开看过。”
“拿给蔡尚书。”裴谢堂忙说。
篮子点了点头,小跑着回了自己的院子,不多时,她捧着一个陈旧的木盒子走到蔡明和跟前:“就是这个。小姐病倒了之后,这个东西就被奴婢藏起来了,等王妃嫁到淮安王府来时,奴婢就一起带了过来。”
蔡明和接了过去。
裴谢堂看了一眼,蹙起眉头,这东西她从未见过,想来自己复活之后,并未找篮子要,篮子便一直保管着。
“王妃,下官开了。”蔡明和说。
裴谢堂同意:“你开吧。正好,我也一起看看,总要知道师父到底是怎么死的。”
蔡明和就打开了那木盒子。
然而,东西一开,几人就都呆了呆。
里面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截断裂的箭头,还有一封密信。
蔡明和拿起那箭头看了看,是上好的箭羽,这是东陆的铸剑师做出来的东西,如今寒铜军中全是用的这个武器。那密信却完好无损,虽说是开启的,但并不潮湿,字迹有些泛黄,仍然能看得清清楚楚。
抽出那信件,蔡明和看了一眼,便浑身一震:“这,这……”
他的手一直在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裴谢堂接了过去。
只看了几眼,她便脸色铁青:“原来如此!”
那封信,却是一封陈珂写给陈梁的信,谈拢了这一批箭羽的价格和数量!
如果说先前小孤山上的刺客招供的东西没有实证,那么,这一封信便是真正铁证如山。蔡明和大惊失色,踹了密信后,便对裴谢堂说:“王妃,等王爷醒了,下官再来问好,眼下这事儿更为要紧,下官要赶紧去请个旨意。我记得陈茂离老先生的家人如今都安置在西山,这一来一去的,还要费不少时间,可不能耽误了,告辞!”
裴谢堂亲自送他出了淮安王府,又有点担心,喊来长天:“你送蔡尚书去宫里。”
长天知道蔡明和在查朱信之遇刺一案,当即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带了人护送。
裴谢堂重新回到主院。
御医院的太医们已经诊治了一次,并没有发现朱信之昏迷不醒的原因,朱信之没有起高热,大家稍稍放了心。
裴谢堂进来时,祁黔正在查问祁蒙关于朱信之伤势是怎么处理的。
祁蒙一一对答,祁黔的目光便肆无忌惮的落在她的身上。
他是很欣赏祁蒙的。
眼前这人是他的女儿,一手医术确实学得好,可见这些年来林氏教导祁蒙格外用心。他心中喜悦不尽,眼波转个不停,想到只要认了这个女儿,就能得到他梦寐以求的那张改良求子方,祁黔的眼神越发火热了三分,看得裴谢堂微微有些心惊肉跳。
她蹙起眉头,这祁黔留着,恐怕迟早是个祸害!
她进来后,祁黔就退到了一边:“王妃,王爷伤势太重,这位医女的药方很好,不必再改动,按照她的医嘱专心调养,明日若是不行,可行针灸之术。”
“好。赏!”裴谢堂深谙官场之道,让篮子看赏,送几位太医离开。
祁黔却道:“回王妃,我们是奉了陛下的命令前来替王爷治疗,王爷一日不醒来,下官们一日不敢离开,请王妃开恩!”
其余几人也说:“是啊,王妃,就这样回去,我们跟陛下交代不了!”
“那好。”裴谢堂眯起眼睛,望着祁黔:“既然你们要留下来,我也不阻拦。篮子,请管事过来,在主院旁边替几位太医安置好厢房。”
祁蒙脸色一白:“王妃。”
裴谢堂按住了她的手,阻拦她要开口的话,递给祁蒙一个安心的眼神。
祁蒙松了口气,福了福身,先一步离开。祁黔的目光追随着她,见状,便露出几分志在必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