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鸽飞到泼墨凌芳,停了下来。
高行止拿了传信,不免失笑:“老谢啊老谢,你又给我找事情。”
他将传信烧了,喊了黎尚稀过来,吩咐他去办这件事。黎尚稀就在临水尽头的院落里等着陈珂上门……
一番讨价还价,最终,陈珂以三千两银子的巨款,从黎尚稀的手里买走了贺满袖的商铺,送到了贺满袖的手里。
贺满袖捏着商铺的地契,喜得不知如何是好:“陈大人,一定很贵吧?我们掌柜的很爱这铺子,先前有人来买,他都不肯卖的!”
“不贵!我认得他,他便宜让给我了。”陈珂笑,心在滴血。
三千两银子啊,他陈家一年的开销都用不了一半的,全用来笼络这个小子了。
若是明日贺世通让他失望,他真不知道会不会被气得吐血。
贺满袖作势要给陈珂跪下:“陈大人,多谢你,你让我有了安身立命的根本,这样一来,我就什么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使不得!”陈珂急忙扶起他:“既然这铺子都是你的了,明天殿试,你也不要急在这一时,洗菜什么的杂事都放一放,先去歇着吧,我留个人给你,让他们帮你洗吧。已经很晚了,我还要再去同马兄他们鼓鼓气,就先走啦。”
贺满袖受宠若惊,一路送他到了院子外。
陈珂对他的态度很满意,总算觉得那三千两花得很是值得,一路回去心情都很好。
陈珂走后,贺满袖也没让他带来的人闲着,反正陈珂已经说了给他,他就安安心心的吩咐那人帮着他洗了菜,装入菜篮子里,又削了竹笋等,将食材都准备好后,才洗漱上了床榻。那人得了陈珂的吩咐,今日伺候贺满袖,没敢离开。然而这地方连个睡处都没有,没奈何,困头上来,只能去柴房睡了一宿。
第二天,贺满袖起来后,不免连连道歉:“实在对不住,我这里没地方睡,委屈兄台了。”
“不妨事。贺公子快去准备吧。”那人窝了一肚子的火,却见贺满袖态度恭敬,又想到这人是老爷十分重视的人,只得收敛了全部的脾气,不敢发作。
他还亲自找了马车来,送贺满袖去了宫门口。
来参加今日殿试的士子基本都到齐了,拿了名帖在同内监核对,核对完毕后,全部站在一旁,等着内监带领进宫。
贺满袖一到,立即有人招呼:“世通,来这边。”
贺满袖心情很好,走上前去行礼:“林兄,你也到了。”
“是啊。”此人是江东名士林间,这次被换了试卷,他也是科举舞弊案中的受害人,后来这个案子爆发出来后,宣庆帝还给了他应有的名次,故而也在殿试之列。他同贺满袖是熟人,笑着招呼他过来:“你怎么来那么晚?”
“来早了也是无趣排队,还不如多睡一会儿。”贺满袖不瞒他。
林间哑然:“你啊,一向就这样随性。”
说着,林间看了看四周,压低了声音:“世通,你听说了吗?”
“听说了什么?”贺满袖一愣。
林间道:“我听人说,陈家的人到处在拉拢士子,咱们一起过来的好些人都收到了礼物。陈珂也给我送了一份,我婉言谢绝了。”
“他也给我送了一份。”贺满袖笑:“不过,我没谢绝,我收下了。”
“你!”林间一听,瞬间沸然要走。
贺满袖连忙按住他:“林间你不要着急,听我说。”
“还有什么好说的,亏得我一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个内心清明的人。我真是高看你了,我是万万没想到,你竟然这么容易就被人家给收买!我没有你这样的朋友,告辞!”林间情绪激动,虽说是压低了声音,但言辞可没一点缓和。
贺满袖笑道:“我不是真的拿。”
“什么意思?”林间一愣。
贺满袖拉着他的衣袖,两人靠得很紧,他才开了口:“你啊你,什么时候都是这样的急脾气,我问你,陈家不是只收买了你我二人,而是大部分士子他都有刻意结交,对不对?”
林间郁闷的点了点头。
贺满袖继续说:“我说给你听你别不高兴。陈珂送给我一家商铺,就是我在临水坊市的那一家。我拿了东西,是昨天晚上的事情,我已经带了铺子的地契过来,一会儿散了殿试,我是要去同淮安王爷说的。”
“你是为了保留证据?”林间顿时大喜。
贺满袖点头,推他:“还生气不?”
“世通,你真聪明。”林间哪里还生气,连连夸赞他。
贺满袖又道:“不单单是商铺,他刻意结交我是好多天之前的事情了,我仔细想过,要是我不答应,我就没证据指正他。故而我全都应了下来,先前陈珂还通过马兄邀请我一同去修撰巨著,我已经答应下来,白日里在陈家的书亭里跟着大家一起写书,已经有五六日。现在陈珂很信任我,等我能在陈家自由活动,我肯定能找到更多的证据。”
“要小心。”林间忙说。
先前科举舞弊案,白羽的文章被换给了陈家的长子陈明隐,这事儿就好像是一根刺,梗在林间的心里。
他一心想替白羽拿回公道,只觉得陈家孟家都是蛇鼠一窝,心中存了要去寻仇的心思,原本不乐意跟这些人同流合污,此刻被贺满袖一说,他反而生出了用起来,回道:“先前陈珂也来邀请过我,我拒绝了,既然你也去,回头我也去他那儿谋个差使。”
“好,咱两一处,办事也有照应。”贺满袖应道。
两人嘀嘀咕咕间,士子们基本都已到期,内监吆喝着,让大家排好队,就要进那正大光明殿了。
林间和贺满袖整理衣衫,不再说话,跟着人群进去……
这一日的殿试,比起武举考试来,因无人围观,只在宫中举办,倒反而平静了很多,只到了黄昏的时候,外人的人才多了起来,看着士子们缓步走出宫门,或是兴高采烈,或是垂头丧气,都免不得猜测起来。
今年的榜首到底花落谁家?
因第二天宫中要举办琼林宴,文科考试的榜单在早上就要公布,到了中午,就会有内廷的宫人送出衣物和腰牌,请新晋的士子入宫。
巳时刚过,宫中的榜文就送了出来,张贴在宫门外的皇庭上。
人们立即一拥而上,前去围观今年的文科榜单。
贺满袖等人也赫然在其中,随着相熟的士子们涌上去看。马大脚是挤得最凶的,很快就挤到了前面,他是先去看三甲的。
一眼看过去,他就哈哈大笑着吼了起来:“林间,林间,我看到你的名字啦!”
“怎样,怎样?”
旁人便跳起来问。
“状元!林间,你是状元!”马大脚在里面哈哈大笑。
林间狠狠一愣,随后,便喜得唇都啰嗦了起来:“真的?你没看错?”他紧紧的握住身侧贺满袖的手,十足十的不敢置信。隔了半晌,他才想起来要亲自去看,连忙推开周围人,往榜文跟前挤过去。先前马大脚喊了那一嗓子,周围人都知道这就是今年的新科状元,下意识的就给他和贺满袖让了一条路,林间和贺满袖很顺利的就到了榜文前。
明晃晃的皇榜,那新科状元下写的名字赫然就是林间。
“恭喜林兄!”贺满袖立即笑了起来。
林间确认是真的,心中起伏不定,他同贺满袖是十分要好的,立即去看贺满袖的名字,只看了一行,便瞧见了贺满袖,他急忙推贺满袖:“世通,你是探花!”
贺满袖也赶紧看了下去。
果然,探花郎那儿赫然写的是贺世通的名字。
马大脚已耐不住叫了起来:“林间是状元,世通的探花,我们江东这一次科考真是名扬天下了。等等,我仔细看看,还有没有谁进了前十。”
仔细扫了一圈,前十是没了,不过,前三十里倒是有几个眼熟的名字。
唯独没他。
马大脚颇为失望:“哎,早知道就多努力一些,要是能进了殿试,说不得还能混个官当当。还是林兄和贺兄厉害,你们两个都成了新科进士,我们等你们回家,这下看来是没得等了。”
“虽说没进,但能同兄弟们一起,见证一下也是好的。”旁人宽慰他。
他们这一群士子入京就格外要好,入京后朝夕相处,更是犹如亲兄弟。很快就有人互相打气,同中了进士的人大声说笑,一行人倒是兴高采烈的离开了皇庭。不多时,几人就约好了要去哪里吃个饭,吃完了这一餐后,没能中进士的人就要离开京城,或是另谋生路,或是继续回家苦读,便是分别的苦楚。
等到了晚上,琼林宴就开始了。
今年文武科同喜,自然是要一处落座。到了傍晚时分,朱信之从宫里出来,宫中送来的衣服早就送到了淮安王府,裴谢堂拿了东西,等着朱信之一道去。
新科状元的衣衫是红色的,艳丽又飞扬,裴谢堂很适合这样的颜色。
衣服一上身,连朱信之都忍不住道:“你穿这个是真好看。”
裴谢堂笑而不答。
今儿衣服好看,宫宴更好看,怕是要有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