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谢堂却并没有再踢他。
朱信之这一脚落了空。
这一下,他重心不稳,猛地扑向了轿子里。裴谢堂得逞的笑了起来,牵住了他伸出来的手,用力拉了拉,朱信之的半边身子就探进了轿子里。
“哎哟喂,新郎官等不及要看新娘子了。”事出突然,好在喜娘经验丰富反应快,忙说:“新娘子下轿子啦——”
说着,忙用眼神示意将火盆放在轿子外。
轿子里,朱信之有点着恼的低喝:“你又胡闹!”
险些让他出了好大的糗!
裴谢堂闷笑:“我没胡闹呀,我想早点看见你嘛,等不得你那样慢吞吞的动作。这样多好,你看,你一下子就见到我了。你想不想我呀!”
“想!”朱信之诚实的回答完,才觉得话题被她带偏了,“这是两码事!”
“这就是一码事!”裴谢堂得意的笑着,她伏在朱信之的耳朵边柔声撒娇:“你抱我出去好不好?”
朱信之的脸瞬间就红到了脖子。
刚才抱了她一次,怎么,还抱上瘾了?
裴谢堂已经伸出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她的呼吸落在脸上,痒痒的:“快点呀,这么多人看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里面干什么。”笑,不怀好意极了,谁都听得出来她的意思。
可仔细一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
四周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朱信之一咬牙,弯腰将她从轿子里抱了出来。她抱住他的脖子,嘿嘿的笑着,隔着红盖头都能感觉到得意。
“我是不是很重?”她问。
朱信之就笑了:“还知道自己重?”
“知道啊。”红盖头滑上去些许,露出好看的下巴和殷红的唇畔,弧度很美:“毕竟是你的全世界。”
这人……
朱信之噎住。
她越发得意:“还抱得动吗?”
“抱得动!”朱信之咬牙,这才多重一点,他就是抱着再走两圈都没问题。
裴谢堂笑:“既然抱得动,一会儿回洞房也要抱着我。”
“大家都看着呢。”朱信之难为情。
裴谢堂隔着盖头就挑了眉:“怕什么,你都抱了两三次了,大家早就习惯了。”
“……”
什么叫无语,这就是。
一步步将她抱进王府,怀里的人算不得沉,但还是挺有分量的,压得人的心满满的。朱信之眼中荡漾出好看的弧度,这一刻,倒觉得这一段路很短,他没两步就走完了,等放下裴谢堂时,竟觉得有点舍不得。
两人在正厅外站住,之后,喜娘搀扶裴谢堂到旁边的厢房去等待。
淮安王娶妻,宣庆帝说什么都要出宫看一眼的,曲贵妃也是,好不容易盼着儿子身边有女人了,两人激动得不行,若不是为了安全考虑,老早就想动身来淮安王府。这边裴谢堂的花轿出了门,宫里左等右等,终于等到了时间,赶着就送宣庆帝和曲贵妃到了淮安王府。此时,淮安王府前后戒备森严,赫然是一座铁笼子。
等到新娘子下轿,看到新郎官抱着新娘子进来,宣庆帝不胜喜悦的站起身来笑道:“好,好,信之终于开窍了。”
宣庆帝身侧是曲贵妃,下首是太子、二皇子朱简数、三皇子朱综霖,几人瞧见这场景,不由都笑了。
朱简数笑道:“五弟晚了我们好多年成婚,见我们儿女成群,恐怕心里急呢。”
“以我对五弟的了解,急是不可能的。”太子摇摇头,很是感叹:“看来,是对五弟妹喜欢得紧。”
“我看着这场景眼熟。”朱综霖闷笑:“好像二哥成婚的时候,也是等不及二嫂下轿子就赶着把人抱出来的吧?”
“我高兴嘛!”朱简数大大方方的承认。
一双眼睛精光湛湛的看着前方,他乐呵呵的说:“终于娶到佳人,怎么着心里都开心,激动一点又怎么。你们都别笑话我,说得好像自己立正妃的时候自个儿不高兴一样,别的不说,太子大哥娶太子妃的时候,嘴。巴都快笑歪了吧?”
“你这人,好端端的编排我做什么?”太子失笑。
朱简数笑而不语。
只天真的朱综霖不解的说:“二哥说得也没错啊,喜欢的人终于娶回家了,是该高兴。哎,太子哥哥,我听说你也要娶个夫人了?”
“是看中了一个。”太子显然不想多说这事儿。
朱综霖见状,下意识的问:“是哪家的姑娘呀?”
“三弟!”朱简数无语的看了他一眼,有点小心的觑着上座的宣庆帝。
太子要纳谢家二小姐做夫人,如今这京城里还有人不知道吗?这事当时父皇听了还颇为不高兴,觉得对不住了谢廷尉呢。
朱综霖碰了个软钉子,颇为无趣的摸了摸鼻子:“好吧,不问就不问。”
他是个开朗的人,委屈不过三眨眼,又高兴的伸长了身子看着外面:“新娘子已经到了,怎么还不进来拜天地?”
宣庆帝在和曲贵妃说话,没注意到儿子们方才的谈话,只这最后一句却是听到了,笑着说:“要去补妆的吧,否则一会儿盖头掀开,不美的话,人家肯定不依的。”
“人家?”朱综霖没见过裴谢堂,自然不能明白。
宣庆帝哈哈大笑。
曲贵妃亦抿唇:“当然是新娘子呀。”
“这个谢家三小姐,你们都见过?”朱综霖后知后觉的看着自己的几个兄弟,再看看宣庆帝和曲贵妃:“父皇,曲母妃,是不是就儿臣还没见过五弟新娶的这个王妃?”看样子,父皇和曲贵妃都很喜欢这个姑娘呢。
大家闷声笑,把朱综霖都弄急了,一个劲儿的追问身侧的朱简数。
朱简数摇头:“我也没见过。但她的名字,你肯定听说过。”
“我知道?”朱综霖很是茫然。
“三弟不常在京城,不知道也是正常,但肯定有所耳闻吧。五弟的王妃,就是谢遗江的三小姐谢成阴,从前你在禁军童子军里历练的时候,总将你打趴下的那个、陈茂离的关门弟子,还记得吗?”太子看不下去,帮朱综霖结尾。
朱综霖回应他的,只有呆滞的一个字:“呃……”
隔了好半天,又补了一句:“苦了五弟了。”
娶了个母老虎。
东侧厢房,裴谢堂进了屋子里后,喜娘和篮子等丫头都忙着上前来,将盖头掀开,小心的给她补妆。一会儿要在大厅挑个红盖头,让来宾认认脸,这妆容可不能糊了。大家小心的折腾半天后,给裴谢堂重新盖上了盖头。
然后,喜娘和丫头一人扶着一边,送她去往正厅拜堂。
红色的毯子从东厢房一直铺到正厅,喧嚣的人声,四周都压抑着喜悦一样,听的人也跟着快乐起来。
站在东厢房外,篮子和喜娘赶着先看了一眼娘家席。
淮安王府给了谢家足够的重视,娘家席设在正厅外第一排,一共三桌,可容三十人。先前谢遗江就说过,谢家人不一定会来,喜娘和篮子都有点担心,但看了一眼,她们就双双露出了惊喜的笑容。
谢家两个姨娘来了。
祁蒙来了。
绥国公府的王夫人,新明伯府的李夫人来了。在两位贵妇人身边,还坐了个衣着格外不凡的美丽女人。
谢家六祖宗的那一支,谢成阴的四个堂哥都来了,加上各自的夫人,来了八人。
裴谢堂的四个堂嫂和谢家人坐一块,刚好一桌。
刚好一桌。
其他宗亲来了三人。
嗯,然后……
高行止来了。
在高行止身边,坐着四个衣着华丽的青年人,清一色气质出众,容颜清隽,往那里一坐,所有人的眼光都不由自主的看向了这一桌子的人。在他们五人身边,坐着的人是刑部主事韩致竹,韩致竹旁边,是此次科考榜上有名的名士,十人一桌,坐得整整齐齐。
最后一桌……
篮子和喜娘双双惊掉了下巴。
赫然为首坐着的,是锦绣公子曲雁鸣。
曲雁鸣端着一杯茶,没有看新娘子也没有看新郎官,而是眼睛都不眨一下的看着隔壁桌的高行止,目光阴狠,活像高行止撅了他曲家的坟。亏得高行止还能安稳坐如泰山,端着和煦的笑容同四处认识的人招呼。旁人看着,都替他捏了一把汗,觉得后背发凉。
在曲雁鸣的旁边,坐着的是平日里跟曲雁鸣就很要好的四个世家公子,然后,就是五个铁血一样冷酷的男人。
篮子和喜娘都不认得,她们很高兴的是,娘家席都坐满了,没丢人。
至于谁是谁,蒙了。
篮子小声的问:“小姐,这些人都是你请来的吗?”
裴谢堂隔着盖头看不见:“谁是我请来的?”
“一会儿你看了就知道了,奴婢好多不认识。”篮子蹙眉:“不过,看起来都好厉害的样子。”尤其是最后一桌,都不好惹啊。
裴谢堂便存了疑心,竖起耳朵听周围的议论。
“啊,你看娘家席,那不是长公主吗?长公主好多年不曾出门了,想不到这次谢家嫁女儿,她竟然坐到了娘家席上。谢家什么时候跟公主府有了这么深的交情了?”
“真看不出来,谢遗江有这等本事,连藏世不出的长公主都请得动。”
“这份面子,旁人羡慕不来啊。厉害,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