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敏感异常的东西不是如今的她该关心的,蓼阳本是打算在一旁冷眼瞧着,可瞧见了赵姨娘的样子,还是不忍为之侧目。
天下的母亲都是一般的,往日里他们都是被赵姨娘一副好似望女成凤的迫切样子给蒙蔽了。其实,追本溯源,根本都是一样的心情。
蓼阳幽幽地叹了口气,只背过了光去。四下里唯一光亮的源头似乎就只有明烨手中的那盏宫灯。因而,只需一个转头,便就能避开了去。
“这是诛九族的罪。”明烨想得知的是平阳侯对此的态度,其他人自然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更别提,是整个日薄西山的侯府了,他们谁人都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拿什么条件进而交换?
“陛下!”赵姨娘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什么是母亲对儿女的爱,此刻,在她身上想必已是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明烨绕出了平阳侯的牢房,任由着赵姨娘涕泗横流地独自恳求着。他不是心内无所触动,只是此例不可开。
“陛,陛下。”才不过短短几瞬的功夫,赵姨娘的嗓音却已是沙哑难听极了。
她费力地将两只手臂探出了牢门,想要攥住什么,以此来挽留明烨正欲离去的步伐。
可是牢门就是一道鸿沟壁垒,完全阻断了里外两个世界的联系。明烨不过稍稍远离了些牢门,赵姨娘所做的一切就完全是无用的折腾:“那,那方才进来的人,该不会就是……”凌瑶吧?
一个利欲熏心的人,带来的却是同时对两个家族的伤害。从某一个角度上来讲,倒也算是同病相怜,明烨顿下了步子:“从她决定这么做的那一天,有今日这样的后果,她就应该想到的。”
明烨并没有正面回答赵姨娘的问题,这个妇人所说所问的一切,都是徒劳无功的。
赵姨娘好不容易提起了浑身的劲力才冲到牢门的门前,此刻又因为明烨的一句话而彻底懈了所有的力气。
陛下的言外之意,分明就是默认了自己刚才所问。回想方才,片刻前她还总觉得凌瑶是现下处境当中的唯一希望。可谁知,这希望眨眼间便就连自己都要保不住了。
赵姨娘不禁悲从中来,悔意遍布了身躯。若不是她一直在给凌瑶灌输那些嫡庶尊卑的思想,凌瑶就不会对此有着如此执着的渴求。那像今日这样的后果,或许就可以规避了。
“天作孽有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平阳侯的身躯猛烈地咳嗽起来,一口鲜血噗地一声竟是洒在了身下的一摞干草上:“有今日,也完全是她咎由自取。”
“陛下。”陆公公带人候在不远处,一见明烨迈步出了牢房,便赶忙招呼身后的一众迎头赶上:“您当心受寒。”
陆公公将一件织有金线龙纹的披风披到了明烨身上。
“回头告诉他们,牢房里该收拾就收拾,该清理就清理。人要是病了,就找太医来治。”在真正的处决到来之前,他可不想听到有人是因为恶劣的牢狱环境而病死的。
凌珏这几日里躲在白羽山庄之中,不仅是过上了自离开京都逃亡之后的第一次如此安稳淡然的日子。他所受的待遇都竟然是堪和于恒这个长期的贵人门客相比。
于恒虽然仅仅只是门客,但是他在白羽山庄的地位应该是和庄主不相上下。这是连日来凌珏的发现,要说这里面没有另外的一番缘故隐情,他是绝对不信的。
窗棂外面的光影斑驳,投射在人脸上游走得异常灵活。就是这样的光线射入,硬生生地将睡梦中的凌珏给揪回了清醒的现实当中。
凌珏从床榻之上爬起了身子来,却没有任何一点愠怒懊恼的意思,反而是抹了把额头的汗,长出了一口气。
只是因为现而今每每入他梦的光怪陆离,尽是一些生离死别的噩梦。
梦境虽是虚假,但其反映出的却是一个人心底最为深切的惧意。其实,是最真实不过的一种体现。
凌珏侧耳听清了外面人来人往的脚步声,来不及多想,就知道是白羽山庄出了什么事情。
他勉强用并拢在一块儿的手掌抹了一把脸,缓了缓神,这才披上了衣裳出门。
正巧赶上张罗着人流方向的小禄,凌珏便出声叫住了他:“小禄,山庄里出什么事了?”
“是凌公子啊!”小禄忙得连口水都来不及喝,直扯着嗓子干吼了几句。到现在,那嗓子已经不能听了:“我们庄主应该是不行了。公子失陪一下,小的得把大家伙儿都张罗到一起。庄主有事吩咐。”
那庄主在他来时便已经是病入膏肓的模样,纯粹是靠着汤药和补药在吊着一条性命。
虽然其人脸上一点儿血色都没有,可就是这种经年累月的虚弱之症,残害人的身体为最。只是,夺人性命的时候,也不该是这样的突然啊!
那种感觉应该是一点点地把人掏空,只有种回天乏力的感觉。像今日这样,一点儿征兆都没有的,会不会有点奇怪。
凌珏自问,这些不是他该管的东西。只是,奇怪与问题又确实摆在那里,不惹人遐思也是不可能的。
心中存了困惑,想要去进一步解开这些迷雾,不过凌珏也不会这么不通人情。
他清咳了一声,朝着于恒院子的方向过去:“我去把于恒叫过去。”
主人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无论是他这个暂歇之客,还是于恒那样颇受主家重视的长居门客。不现身都是说不过去的。
凌珏本以为,于情于理,他这番所言和所为都是无需异议的。可那小禄却开了口,竟是追了几步上前:“凌公子且慢,这事,就不要麻烦于公子了吧?”
这什么情况?明明是商量的口吻,可说出口的话,又分明是在变相地告诉他,什么是他该做的,什么又不是他能多管闲事的。
凌珏自然不会被山庄里的一个仆人给左右了,他只站定淡然地看向了小禄:“主家庄主都快要不行了,你同我说说,什么是麻烦?”
小禄结巴了起来,再也答不上话,最后直憋得脸色通红了起来,方才言道:“反正这是庄主的意思。庄里的一切大小事宜现在都交给了于公子掌管,什么都不用去麻烦打搅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