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臣没有十足的证据,并不敢指证,只知是几日前离京的人。”话说到了这里,凌珏特意顿了一顿,仔细端详起了明烨面容上的神情:“不过,结合这几日京都的情形,陛下应当对其人的身份清楚不过。”
“凌珏,你可当真是会明哲保身的一把好手。”明烨可气却又好笑。明明眼下他关注的点应该是在那伙同着今歌背后使阴招的景安王身上,却又不得不被凌珏的一番言语全然吸引了目光去。
“陛下谬赞了。”即便不是什么夸赞之言,仅仅只是存了感慨之意,凌珏也要将这说成是这般情形。
今日听了这番情形,若说明烨心中没有一番感想,自然都是假的。可那又能如何,不过都是时局所致,他们的旧时情谊终是回不去罢了。
明烨径自揭开这块遮羞布来,布遮的是景安王的羞以及侯府的尴尬难处,左右都不关乎他这个陛下的事情:“景安王那日便同朕辞行,四方馆中重归空楼,朕也懒得去派人盯着。传将出去了,搞不好反而让民间看了皇家的笑话去。”
没有在景安王一事上多留心眼,这并不是什么信任与否的问题。退一步来说,即便将前朝隐患给他这个当陛下的揪了出来,扫清了未来明家的后患。也并不意味着,明烨就要付以更多的真心相待。
皇家之事,可不是什么三两次的经事就可以说得清的。且不说日久见人心,哪怕是日子久了,也可看不出层层利益的相交之下,几分是真,又几分是假。
胆敢在他眼皮下作祟的,那就是别有异心,触了他的眉头,则更是大逆犯上。
“只是,难料景安王他阳奉阴违,背地里救了今歌不说,还敢为其人出个头,欺杀到了侯府的头上来。”这事是真是假,可以暂且放下不谈,凌珏却并不是个肆意胡诌的。
他这么说,定然是有了些真凭实据,只是一时半会无法拿出手就是了。
“此事自有朕来处置,若有委屈了平阳侯府的地方,日后定然还诸位一个公道。”明烨起身抖了抖衣袍。他这趟出宫并没有大肆传扬,就是不想搞得如往日一般人尽皆知。
一来,凌珏让人带着信物来请的时候,明烨便已经预料到了定然是与今日街头的动乱脱不了干系。这样的辛密之事,自然是越少人知情的越好,免得牵动了朝中其余的庞杂势力。
二来,蓼阳并不是他的亲姑母,但他同侯府的几人情谊却还是在的。就因为这些过去不知几许的缘故,而将这份情也崩裂了开来,必然是他所不愿,也是得不偿失的。
“对了。”明烨的步伐一顿。凌玥这一回京,离他去下平阳侯调令的时日也不远了。
而他诸事缠身,如若这次不能得见,谁知以后的机会又在哪里呢?
想到此,明烨在凌珏的面前站定。不过才些许的时日没见,他们之间却横亘起了一座难以逾越过去的壁垒:“你方才说,玥儿遭人追杀。那她现在可无恙?”
“多谢陛下关心。玥儿不过是受了惊吓。”一路千里迢迢地回来,在京郊之处便在无可援手的情况下遭遇了那些许,怎可无恙?
“现下已回了瑾瑜园休养。陛下若是不放心,微臣可让丫鬟们去代为传唤一声。”凌珏心知这是明烨的好意,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便以这种方式来提醒明烨应当注意,凌玥如今是尚未及笄的闺阁之女。
“不用麻烦了。”明烨摆摆手,径自拔步而行:“朕还是亲自去看看比较心安。”
他自幼便和平阳侯府的这两兄妹一处长大。凌珏有什么话外之意,瞒得过别人,想要瞒过他,却还总欠缺些火候。他岂能不知凌珏这是有意在拉开他同凌玥的距离。
想必,凌珏定然认为,既是要举家离京,就免掉这些虚礼,日后也好给他待字闺中的妹妹寻个好人家。
明烨心内不是滋味,他并不是见不得别人好的小心眼,但也不是任由心上之人就此远走的人:“凌珏,不妨你带路吧。”
便是陛下,在凌家这边,他也只是一个外男。日后还指不定怎么传呢!有凌珏作陪,倒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侯府众人因为明烨的圣驾而忙做了一团,因为受了打击而一时缓不过神来的凌玥回了瑾瑜园自然更是消息逼仄,半点不知明烨的到来。
她只将知秋搭了过来的双手紧了一紧:“知秋,你这几日方便的话,就帮我打听打听。府上有没有人传开,爹爹的调令是什么时候下来?”
凌珏不说,平阳侯那边也是三缄其口,说是陛下的旨意还没有亲传下来,现下不过只是一个意向而已。
扶着凌玥走过了好一段路程,现下凌玥这一开口说话,终于是恢复了一些往日的神采。知秋自然是连连点头道好:“姑娘,不过侯爷和公子都不知,那些下人们,也必然不知情的吧?”
“所以,才叫你去打听的吗?”凌玥心中着实有些着急上火,导致说出口的语气都有些焦躁了起来:“不管你是从哪里探来了消息,立马就来告知于我。记住了吗?”
凌玥自小生在长在京都,对这里的人与物已经很是熟悉了。
这冷不丁地忽然传来这样的消息,故土难离。莫说是凌玥这样的小姑娘,就算是堂堂的七尺男儿,心中也未必一点离别愁绪都没有。
只是,比起侯府众人的性命安全,心中的那一点离别思绪实在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在凌玥眼中看来,陛下如此做,非但不是什么绝情的决定,其实是给了他们侯府一个保得身家性命的机会。只有远离了这千险万险的京都,偏安一隅,才是打消顾虑的最好方式。
京都富庶繁华,能在这里安家自然是千好万好。可若代价是性命呢?那就太不值当了。
蓼阳大长公主是前朝皇室血脉一事,如若只是被明烨在内的一个人知情,此事或可还有补救的机会。但若被其他人有心人知情利用了,反以此来要挟陛下。那个时候,便是看在了旧时情谊的份上。想保,陛下也是再难保得住他们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