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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动情的时候, 郢王自然是应声说记得。
他这敷衍的表情再是明显不过,唐妩哪里会信他,她支撑起小手抵着他的胸膛不依不饶道:“殿下究竟记不记得。”
郢王受不了她继续这么磨人,便用一掌桎梏住她不安分的两只小手,旋即摁在她头上, 道:“你说。”
这两个字,几乎是咬牙切齿,开口闭口之间都带着一股子狠劲。
“殿下今日说,刚刚那碗米饭不吃完不准走, 可妾身没吃, 一口未动。”唐妩动弹不得,羞怯地对上了他的眼睛,她的话音儿忍不住都在颤抖,纤长的睫毛也像蝴蝶翅膀一样眨个不停。
郢王听出来了,她这是想宿在这。
他低头看着她暗暗发力的小白手心觉好笑, 她明明早已是被按在砧板上的鱼肉,竟还敢大言不惭地讲着条件。
“那你是想乖乖宿在喜桐院, 还是想让本王叫人把那米饭给你端来?嗯?”两人的肌肤互相贴着, 不管这话里带着多严肃的字眼,依旧还是暧昧不清。
他的脸上尽是用力过后留下的汗珠,垂的时间久了,就滴在了唐妩的脸上, 每一滴都是滚烫的, 炙热的, 让她无力反抗的。
“可妾身不想一个人走回去......”这倒是她的心里话,两人唇齿相依后,若是不能宿在同一张榻上,这总归是失落的。
好似她这个人,用完了,就没了价值。
“你何曾一个人回去过?”上次她来给他磨墨,到了夜里,他也是叫人给她点灯送回去的。
“就是一个人。”唐妩的神情泫然欲泣,瞧这幅样子,简直就是蛮横无理的典范。
她哪里知道,郢王几乎是被那个旧梦折磨的夜夜惊醒,即便她宿在这儿,也是要睡不好的。
郢王没有应声,他们就这么僵持着。
他只是用坚决的目光告诉了她,他的答案。
不去宣之于口,自然也是照顾着她一个小姑娘的脸面。
他的目光太过直白,她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如若不是她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丝疼痛和沉闷,她都要认为,她可以一点都不在乎。
不过说到底,她作为一个来历污浊的妾室,他还真是从来也没有委屈过她。
救她于水火之中的是他,给她恩宠与体面的也是他。
要是她被送进了承安伯府,她还敢这般放肆吗?
想清楚后,唐妩便将刚刚还耸着的唇角,瞬间提了起来。
她向他弯弯眼角,趁他愣住,一个动作就挣脱了束缚。她伸手攀上了他的腰间,轻轻摩挲,满眼都是讨好。
这转瞬的功夫,好似她什么都没有说过,一切都仿佛回到了开始的时候。
她妩媚撩人,他贪心无餍。
她知道,窗户纸只要不捅破,寒风一定吹不进来。
烛火昂贵,能暖一时,则是一时。
唯有识趣,日子才能过的长长久久。
......
也不知又过了多久,唐妩紧紧绷住的脚背,才终于松了力气。
唐妩笑意盈盈,休息片刻后,就起了身子开始更衣。
哭也能笑,疼也能忍,这便是她从小到大被逼着练就的本事。
她系好了前胸上最后一颗百花盘扣,刚欲行礼退下,就见他扶住了她的腰。
唐妩诧异地看了看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怎么转眼又成了衣冠楚楚的儒雅模样?
郢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以拳抵唇,清咳了一声,低声道:“本王送你回去。”
“殿下......殿下为何?”唐妩的不错眼珠的盯着他瞧。
这人,难不成因为她刚刚的话,所以要亲自送她?
“走吧。”郢王率先推开了门。
他向来惜字如金,语气上也总是带着让她无法忽视的冷漠和疏离,可这两个字,唐妩不论怎么品,都品出了一股妥协的味道。
她不知道是不是食饱餍足的男人都十分好说话,但今晚这一路上,他一直故意放缓了步子,迁就着她。
他们并排行着,一时间好像整个院子里,就剩下了他们二人。
好似没了被禁足的楚侧妃,没了不爱见客的素姨娘,也没了令人惴惴不安的郢王妃。
只剩下徐徐的微风,砰砰的心跳声,和不为人知的贪念。
她其实很想,很想得到他,
眼瞧着走到了喜桐院的门前,郢王便停下了脚步,他刚要开口,就被唐妩急急地踮脚捂住了嘴。
郢王本就长得极为俊美,轮廓分明,眼眸深邃。就连此时他皱眉不解的样子,也一样能摄人心魄。
她坏心地看着他笑,眼角带着的风韵,是未出阁的姑娘绝不会有的。她覆在他唇上的小手,缓缓下移,在他心口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不紧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用指腹轻轻地点着他的胸口,喃喃道:“殿下不如问问这里,想不想去妾身屋里头坐会儿?”
这下,郢王眼里刚刚褪去的猩红又渐渐浮到了眼角的位置。他忽地抬起手狠狠地捏住了她的脸,这力道有些粗鲁,断不是他白日里的清贵模样。
他站在月色里居高临下的凝视着她,然后低声骂了她一句。
妖精。
***
这才入了秋,京城就因为一场科考舞弊的事掀起了轩然大波。听闻考题泄露,导致出现了不止一张的雷同卷子,嘉宣帝震怒,命郢王立即彻查此事。
出了这样的事,那些个在京城里根深蒂固的蛀虫,皆是人心惶惶。心里没鬼的关起门来看热闹,有鬼的已经在想办法运作了。
郢王忙的不可开交,听说岁安堂的院子都空了四天了。
导致这日子唐妩居然闲的从外头购置了上好的丝绸面子,准备绣一幅百鸟图,瞧瞧,这都两日了,才出现了几干树枝。
唐妩叹了口气,将绣针扎进了布上空白的地方。
她托着腮,瞧着这么大一块布,不禁有些后悔了。这要是全都秀完,还不得个一年半载的吗?
正是愁眉不展的时候,落英慌慌张张地推开帘子道:“夫人、夫人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你慢慢说。”
“王妃,是王妃进府了。”
唐妩瞧了一眼身后的匾额,思绪万千。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这一走,到底是走出了噩梦,还是走进了噩梦。
这午后的天气热的如同入了伏天,太阳泛着刺眼的光芒,似要坠到人身上一样。
马车一颠一颠的行进,唐妩光洁的额头上已是挂满了汗珠子。
这一前一后的红蓬双辕马车同时向中正街缓缓行驶,末了,停在了一个偌大的府邸面前。
唐妩和连诗音二人同一时间被请下了车,她们这一抬头,才忽然明白,为何顾九娘的嘴里常说,天潢贵胄,遥不可及。
郢王府的牌匾高高悬挂,无处不彰显着王府的显赫与尊贵,这里的一切的一切,都令她们畏葸不前、望而却步。
过了一会儿,王府的曹总管出来迎接,他连忙将两位姑娘引到了小门,然后微笑道:“两位小夫人辛苦了,现下只需循着老规矩越过这火盆,就算是进府了。”
唐妩与连诗茵都有准备,曹总管话音刚落,二人就颔首回礼,按照顾九娘教的那样,将裙摆提起,一步就跨了过去。
曹总管面露笑意,连连点头。
随后,曹总管带着她们走到了一个布满绿色琉璃瓦的独立小院前,继而停住脚步开口道:“这里便是喜桐院,也是两位夫人日后要住的地方。若有什么不明白的,问我身后的王嬷嬷、李嬷嬷便是。”
唐妩与连诗茵朝着二位嬷嬷方向,微微点头,以示问好。
她们清楚的很,这二位嬷嬷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管家婆子,而是专门为了调-教她们,而特意找来的教习嬷嬷。
曹总管见二人大方得体,便多嘱咐了两句,“咱们王妃受皇命去静因寺祈福还未回来,府上现在主持中馈的是楚侧妃。在王妃没回来前,两位夫人到了每月初一,去安善堂领月例即可。”
曹总管走后,二位嬷嬷便仔仔细细地讲了一遍王府的规矩。
譬如:沁心湖旁的岁安堂去不得,喜桐院旁的书房去不得等等。
王嬷嬷和李嬷嬷一直唾沫横飞的规矩,差不多快到了戌时,还未结束,连诗茵只好故意连打了好几个哈气,才勉强逼走了人。
其实在那花巷子里,她们什么样儿的婆子其实都见过。就说这刚刚故意板起脸的二位嬷嬷,要是和君梦苑的王婆子一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
不过这儿到底是王府,也轮不到她们造次。
二位嬷嬷刚走,连诗茵就将身子倚到了门框上,冲着唐妩挑眉笑道:“妩妹妹,我真的是没想到,我与你竟还有这么深的缘分。”
唐妩一边低头整理着褥子,一边回道:“若是连姐姐不愿意,大可以回去找那个姓吴的官爷。”唐妩直到临行前都不愿承认,她今后居然要和她最为厌烦的人去伺候同一个人。
连诗茵心情正好,自然不会拿唐妩这些冷言冷语当回事儿,她走上前去,摸了唐妩的肩膀一下,继续道:“刚刚那两个婆子,说这也去不得,那儿也去不得,那你说,咱们上哪找殿下去?”
唐妩避开了她的触碰,回道:“嬷嬷说那些地方去不得,自是有去不得的道理。”
“都到了这儿了,咱们两姐妹可是要一颗心的,你难不成想在这喜桐院待到老呀!”
唐妩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连诗茵坐到了唐妩身旁,对她比了个“嘘”的手势,低声道:“你还没发现吗,这郢王府女人是有,但子嗣却是一个都没有。若是我说我有法子能让我们怀上殿下的孩子,你做不做?”
唐妩美眸瞪圆,无比诧异道:“这是郢王府,你不要命了?”
君梦苑的二当家玉娘精通药理,以前也没少教她们习药,辨药。
玉娘让她们学习药理的目的有两个,一个是为了防止她们吃了不干净的东西,一个就是为了能顺利争宠。
可她们在来之前,顾九娘分明提醒过她们......说郢王府不比别处,一些不该有的心思还是收起来的好。
这连诗音,竟是这么快就坐不住了。
“妩妹妹,你可要知道,富贵险中求呀。”连诗音说话的声音逐渐升高,语气里不由主地带了一丝威逼利诱的腔调。
唐妩屏住呼吸,她实在不愿和连诗音坐同一条船,便干脆利落道:“连姐姐太高看我了,我可享受不起这样的富贵。”说到底,唐妩根本就不相信她说的话,险中求三个字,最显眼的可不就是那个“险”字吗?
连诗音看出了唐妩的坚决,也知道再多说无益,便用鼻音哼了两声没出息,就悻悻离开了。
自打这以后,唐妩就发现连诗音连续三天都站在门口不停眺望。她在盼望谁,所有人都清楚。
刚开始还没人敢说什么,但时间一长,下人们看这喜桐院主子也并得不了宠,那些闲言碎语便传了出来。
就连那些丫鬟看她们的目光,也从探究,换成了轻视。
连诗音气的无处宣泄,便经常会把那些难听的污言秽语重复给唐妩听,可唐妩每次都充耳不闻,一言不发。
五日的时间匆匆而过,这天清晨窗外的鸟儿零星叫了几声,唐妩正被小丫鬟敷衍地伺候着洗漱,李嬷嬷就来了。
“嬷嬷怎么来的这般早?”唐妩起身道。
“侧妃昨日听闻你们进了府,今日便在安善堂多加了两副碗筷,想要同你们一起用膳。”李嬷嬷道。
唐妩与连诗音对视了一眼,来者是何意,即便她们不张嘴,心里也是门清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