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2章 《殇华逝》剧本原著(上)(1/1)

(一)殇始

雁门关外,细碎的黄土块绵延千里,寸草不生,难觅人际。

倏地一阵马蹄声渐近,尘土飞扬,激起一片沙雾,马背之上驮着一道道挺拔健壮的身影,森森的战袍之下是一副副经过战火洗礼,风尘仆仆的铮铮铁骨。

马蹄声落,为首之人勒紧了手中的缰绳,亦挥手止住队伍前行的步伐。

楼兰古道之上站着一位背对着他们的少女,一身华美的苗族银饰自发际蔓延自腰际,及膝的短裙在塞外呼啸的北风中猎猎作响。

队侧一人见状策马从队伍中走出,欲上前驱退少女,却被人先行拦下。

“王。”李焕有些不赞同的蹙眉。

拓跋宏却只是冷漠地点了点头,腿下一动,驱马行至少女的身后停住。

就在他停下的一刹,那神秘的少女终于缓缓的转身,脸侧的银环叮当作响,细长的凤眼微微轻抬带点似猫的慵懒,却更为动人心弦。

眼前的少女肤白极白,如瀑的长发缠绕于耳际,铺散于脸颊,弥漫于那眼角下方紫黑相间的蓝灰蝶纹,使得那似秋水一般的双瞳更为明亮。

满城的荒芜却遮掩不住此人眼底那如水中涟漪般逐渐漾开的弧度,一笑倾城。

在场所有人瞬间屏住了呼吸,生怕一不小心便惊扰了眼前这不似人间之物的少女。

拓跋宏的双瞳自见到少女面容的一瞬便收缩了几分,伸出右手,不顾身后队伍的诧异目光,用前所未有的轻柔语气低声问道:“名字?”

少女抬首,注视着那如天神般俊美的男子,阳光披散于他的周身,似为他镀上了一成神圣的光华,华丽而威严,不容侵犯。

菱唇微动,众人只听到于风中飘来的“洛颜”二字,再恍然,便发现那女子已被扯上马背,陷入男人的怀中。

随后,是王者轻狂的笑语:“哈哈哈,翩若惊鸿,矫若游龙,从今日起,你便是我拓跋宏的洛神,传令下去,班师回朝,迁都洛阳。”

回应他的是战士们高亢的呼喊:“王,王,王……”

然而在那高昂的喝彩欢呼声中,却有一人面色凝重的望着马上相拥的男女,神色复杂。

公元493年,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迁都洛阳。迁都途中偶遇苗疆少女,惊为天人,当即赐号洛妃,一同随行回朝。

那一年的冬天,洛阳的雪下得特别的大,片片的雪花落满了路边的枝桠,掩盖了大地,隐去了所有的颜色,白却冷。

浩浩荡荡的队伍游走在大街之上,远远便可看到那伫立在风雪中,肖似一座座冰雕的众人。

我悄悄的攀上车沿,将手伸出车窗,承接那人在飞舞的雪花,看着它在手中慢慢融化,原本白皙的手掌渐渐被血色所渲染,怔怔的发起痴来。

轻轻叩响的门扉吱呀一声,打断了我的思绪,转头,便看到他矮身钻入车厢,原本泛着淡淡暖意的目光在看到我的一刹浮上了几分不悦。

“颜儿。”他的声音较于平时沉了几分,我知这是他发怒的前兆。

我无辜的眨了眨眼,极尽天真的展颜一笑:“我喜欢雪。”

他微微一怔,我恍然惊觉这……似乎是我遇见他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展露笑颜。

他沉默的看了我半晌,眼中的复杂令我险些以为他看出了什么。

正当我暗自深思是哪里出了差错之时,他微微叹了一口气,脸上夹杂着几分无奈,然更多的却是纵容。

走到我的身前,将我裸露在外的手悉数裹入那用来指点江山的手掌之中。

手上传来的温度令我失神了片刻,匆忙寻找话语转移话题:“可是到了?”

“嗯。”他仍旧专注于手上的动作,仿佛手中捧着的便是他最看重的大好河山,直到感觉手中的温度渐渐恢复方才罢休。

我不着痕迹的将手抽回,双臂张开,目不转睛的望着他。

他的手滞在了空中,尔后低低的笑开,那笑中有轻松,有宠溺,像极了数年之前。

那一瞬恍若穿越了时间的轨迹,好似一切未变,然一切却都已经改变。

当年的一切,如今想来只会坚定自己的决心,不着痕迹的闭眼,掩去了所有的情绪。

他紧了紧我身上价值连城的白裘,轻松的将我打横抱起,温暖的热气扑散在我的脸侧,带来了淡淡的湿意。

磁性而悦耳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回响:“颜儿,我带你回家。”

他从不曾在我面前自称“朕”,或者是因为初见自己之时太过契合的惊艳,也许是因为不舍得……

不舍得啊……我靠在这个温暖的怀抱,感受着那生命的跳动,不无嘲讽的想到。

打开车门的一霎,汹涌的寒风灌入了温暖的车氅,我不禁打了个哆嗦。

抱着自己的手似是感受到了那一瞬的异样,微微收紧,为我挡去了漫天的风雪,却挡不去迎接的众官员错愕的目光,更掩不去那几位华贵女眷低垂的丽颜之上略显狰狞的表情以及那几双变幻莫测的眼。

我窝在他的怀中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却冷笑不已。

他毫不避讳的抱着我从文武百官面前穿过,带着我走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

带我回宫的翌日,他伸手牵着我慢慢地走向了高台,对着所有的文武百官,后宫妻妾宣告了我的存在——皇贵妃,仅次于皇后的存在,却拥有比皇后更加便利且残忍的权利。

我静静地观望着下面群臣群情激奋的反对,静静的看着皇后因为嫉妒而扭曲的面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缓缓的笑开了。

当晚是我们的新婚之夜,我顺从的躺在了他的怀里,极尽缠绵。

抵足交缠的最后一秒,我分明听到了他问我:“颜儿,你爱我吗?”

失神的我只觉得眼前飘满了一片片翻飞的雪花,透过那层水雾,我分明看到了他急切而期待的脸,唇角轻扬,轻轻地吐出一个字。

那人欣喜的眉眼在自己的眼前摇晃,我却疲惫的闭上了眼,掩去眼底最深处那赤裸裸的仇恨。

(二)殇断

大雪为大地披上了一层厚重的白色毛毯,也压弯了御花园之中的各式花朵。

我的指尖轻碾着石桌旁荼蘼花上的淡淡的雪花,感受着雪花在自己的手掌消融的微凉。

“娘娘,该回去了。”守候在身后的丫鬟对视了一眼,怯怯的上前提醒道。

我放开手中的花枝,双眸微微一挑,看着两丫头瞬间低下的头,眼中染上了几分嘲讽。

就在此时一阵脚步声从远处传了过来,我仆一抬头便见一队人马向自己这边走了过来。

为首的是两个女子,从那艳丽的宫装,精致的面容,以及那前呼后拥的排场,不难猜出这两个人是什么身份。

“大胆,见到皇后娘娘和淑妃娘娘竟然不行礼。”一个小太监尖细的声音随着人马站定从两女子的身边传出,让我微微的蹙起了眉头。

“我们娘娘乃是皇贵妃,身负皇上的特许,连见了皇上都可不必行礼,你们莫要欺人太甚。”跟随在我身后的丫鬟到底年纪小,听到这话当下不忿,指着那个小太监大喊了起来。

站在最前方的那个女子脸色丕变,威严的喝了一声:“放肆,主子们都还没说话,你们这些狗奴才多什么嘴,来人,全部拉下去仗毙。”

“是。”侍卫蜂拥而至,而我则眯起了双眸。

“妹妹这是什么意思?”站在皇后身后的女子,也就是小太监口中的淑妃巧笑嫣然,看着挡在侍卫面前的我低笑道。

“动我的人是否应先过问下我的意思?”我冷眸扫了一眼上前动手的侍卫,侍卫们一下子进退不得。

“都反了,一个个都把本宫的话当做耳边风不成?”皇后冷着脸,一张艳丽的面容此刻却犹如大怒的夜叉。

我在心中暗叹,这个皇后未免太沉不住气了,不过这样于己倒是有利无害,省了不少事情。

侍卫们步步逼近,我则是咬了咬唇,紧绷的身子在看到花坛尽头的某片衣角之时缓缓的松懈了下来,唇边扬起一抹无人看到的弧度。

我借着某个侍卫伸手过来之时,主动撞了上去,侍卫被我的动作吓得一愣,慌忙想要退开,却是已经来不及。

本能的往我这边推来,从侧面上看倒像是故意将我推倒了一般。

身体不受控制的往后面倾倒,伴随着一阵抽气声,我握紧了双手,紧张的闭上了眼睛,不意外的落进了一个温暖而熟悉的怀抱之中。

“可有受伤?”我瞪大了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那双深邃的眼中倒映着自己,染着明显的担忧。

心……怦然一动,忙低下头,佯装惊魂未定的摇了摇头。

“参见皇上。”叩拜叫喊声此起彼伏,拓跋宏揽着我冷冷的扫视了众人一眼,低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

“皇上,刚才皇后娘娘想让娘娘行礼,娘娘不愿,她便让侍卫对娘娘动手。”身后的小丫头率直得可爱,竟然懂得断章取义。

我低头掩饰唇角的笑意,权当默认。

“皇上,臣妾只是……”皇后慌忙想要辩解,却被暴怒的拓跋宏打断。

“动手的侍卫出去各领一百杖责,皇后身为一国之母,德行有亏,勒令禁足一月,淑妃身为后宫妃子,不知阻拦,禁足半月。”拓跋宏冷厉得声音令所有人都为之一震,不敢再作争辩,低下了头认下了罪责。

淑妃还想辩解,却被皇后拉住,对着她摇了摇头,淑妃不甘的跪倒在地。

那双怨毒的目光久久的萦绕在我的心头,让我唇边不可遏制的扬起一抹淡淡的弧度。

拓跋宏看着那些人尽皆退去,才低头怜惜的望着身边的我问道:“真的没受伤?”

我乖巧的点了点头,从他的怀中挣了出来。在他的注视下,走到一旁的花圃有意无意的抚弄着那小小的花骨朵,巧妙地引开了话题:“皇上很喜欢荼蘼花?”

“为何这般问?”拓跋宏的声音竟是有几分不稳。

“不只是御花园,宫中不少地方都种着荼蘼,我以为……”我猛地想到了什么,慌忙跪下,“臣妾只是一时好奇,并没有揣测帝心的意思。”

拓跋宏愣了愣,忙将我从地上扶起:“地上凉,别跪着,朕并没有怪你的意思。”

拓跋宏顿了顿,略带着怀念的抚摸上了那稚嫩的花瓣:“荼蘼花并非朕心头之爱,而是一个故人所爱,故人不在,留着这些花也好做个念想。”

“故人?”我心中一动,脸上却是带了几分好奇。

“故人,一个朕视若亲妹的女子。”拓跋宏低声回道。

我站在拓跋宏的身后,右手紧紧地捏着刚才摘下的一朵荼蘼花朵,生生将它掐出了一道道黑痕,只是视若,而并非亲妹,拓跋宏你果真还如当年那般道貌岸然,那就别怪我了。

晚风吹过,一片片的飞雪飞扬,而御花园站立的两人各怀心事。

我从来没想过这个孩子会来的这般突然,入冬的第三个月,也是自己入宫的第三个月,这个孩子毫无征兆的闯进了我的生命。

“太医,当真?”拓跋宏一脸惊诧的盯着诊治的太医。

太医跪拜于地,坚定的说道:“贵妃娘娘已有两个月的身孕,故而最近才会出现反胃,晕眩等症状。”

“爱妃,你听到了吗?你的肚子里面已经有了我们的孩子。”拓跋宏闻言,不曾顾忌满室的太医仆从,上前握住我的手,激动得溢于言表。

“爱妃,你不开心?”拓跋宏看出了我的怔然,低声问道。

“呃……怎么会?我只是觉得有些突然。”我低下头拧着自己身前的衣带,头上的银饰垂了下来,映着我苍白的脸。

“朕明白,你们赶紧下去给娘娘准备安胎之物,娘娘若有差池,朕便摘了你们的脑袋。”拓跋宏对着跪了一地的仆从喊道,话语中满是帝王的威严。

待那些人全部退下,拓跋宏才揽上了我的腰,将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之上,大手抚上了我还未明显的肚腩,低声呢喃:“我从未想过自己会这般的幸福,颜儿,这都是你的功劳。”

他的低语中带着明显的喜悦,我却暗暗垂下眼眸,双手紧揪着身前的衣带,这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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