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妍查完了房,已经是中午了。
走进陆泽言的房间,他还在工作。于是沈妍脱掉了白衣,搭在一旁的衣架上,摘掉了眼镜,此时她穿着一身很休闲的衣服,看起来就像个普通人一样,再普通不过的普通人。
“我穿成这样,会不会觉得轻松一些?”沈妍的语气十分温柔,与刚刚雷厉风行的模样完全不同,简直判若两人。
陆泽言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好,你躺下,闭上眼睛,我们开始聊聊天。”沈妍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陆泽言半信半疑地躺下,继而乖乖地闭上眼睛。
“你的心结是什么?”
“我的前妻。”陆泽言直言不讳。
“因为亏欠?还是背叛?”
“亏欠。”
“欠债还债,欠钱还钱。”沈妍微笑着道。
“我没有时间了,也没有机会了。”
沈妍淡笑:“所以,你的心结并不是她!”
陆泽言猛然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就是她!我想见她,想跟她一起生活!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可她却恨我!我……”
沈妍依旧淡淡看着他:“你若为了她,便不会怨她,所以,你的心结不是她,而是你自己。”
被沈妍一语道破,让陆泽言狠狠地愣在了那里。
怪不得宋恬说他自私,怪不得他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得到回报!
他所谓的那些付出,不过是以自己为出发点罢了,他就是自私!
陆泽言无力地躺在了那里,愣愣地望着天花板发呆。
沈妍在他耳边给他讲了一个故事。
故事很长,可他却听进去了,等他听完了这个故事,发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沈妍起身,重新穿上了白衣,戴上眼睛,好像第一次进来时候的模样严肃地看着陆泽言:“陆先生,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你自己不能想开,不能放过你自己,那么即使你的前妻整天守在你的身旁,你也不会善待她。人生只有一次,你今后的路还长,不要轻言放弃!”
陆泽言愣愣地看着沈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仔细咀嚼着她的那句“你今后的路还长”,真的还长吗?
他怎么觉得,前方就已经是尽头了呢?
*
陆泽言的病情渐渐走漏了风声,陆泽宇接机想要篡位夺权,但碍于本身没什么业绩,过往黑料又过多,几次股东大会都没有通过,而陆泽言也没有反应。
媒体把陆氏集团的事情整天挂在头条上,让宋恬不想知道都难。
许婧娴也偷偷地跟宋恬发过微信询问她对策,怕被宁起知道了骂她,也不敢明目张胆地给宋恬打电话,而宋恬也一直沉默,没有回复。
而就在这个时候,宋连城突然来了,自然也是为了陆泽言的事情。
这天一早便开始下雪,宋恬才刚刚吃过早餐,正抱着暖水袋围着被子,坐在客厅里面,宋连城就进门了。
如今,他老人家只能坐轮椅,不过身子倒是挺硬朗的,即使是冬日里,也依旧很精神。
宋恬正要起身,宋连城连忙对她摆了摆手:“傻丫头,挺着肚子就别起来了。”
“岳父大人,您喝点儿什么?”宁起连忙上前招呼。
宋连城慈眉善目地笑着道:“宁起啊,别忙了,坐下来,我有事儿跟你们说。”
其实宋恬和宁起都猜到宋连城是为了陆氏集团的事情而来的,虽然陆泽言对宋连城恨之入骨,但他跟陆乾生前关系一直不错,实在不忍心看着他的心血流落到纨绔子弟陆泽宇的手中。
“泽言真的没几天了?”宋连城问道。
“爸爸,他会没事儿的。”宋恬笑道。
宋连城以为宋恬在安慰自己,叹息了一声:“怪不得前几天泽言突然跟我联系了,我还纳闷,他不是恨我入骨么?怎么会突然跟我说那么多推心置腹的话。”
“所以爸爸就心软了是吗?您是忘了他之前怎么想方设法至您于死地的了?”宋恬反问。
宋连城惭愧地道:“那是我应得的报应,我上半辈子作恶多端,如今却能够被你和宁起孝顺,能够安度晚年,我真的十分知足。”
宋恬蹙眉,没有说话。
宁起将一杯热腾腾地茶水交到了宋连城的手里,十分痛快地道:“岳父大人,您需要我做什么,直接吩咐就好。”
宋连城赞许地看着宁起,笑着点了点头:“有你这么个好女婿,真是我的福气。”说着,宋连城将一份有些泛黄的文件交到了他的手中。
他们谁都没想到,陆乾早在很多年前,就给陆氏集团留了后手,藏了这么大一份股权,在宋连城这里,大概也是料到了今日之事。
“泽言不可能在陆氏撑一辈子,我本来是想在我死前把这个交给他的,看来,要提前拿出来了,即使泽言不能继续掌管陆氏集团,也要他来亲自指定这个人选,绝不能把陆氏集团毁掉,就像我们家的企业那样,宋恬,交给你以后,它生机勃勃的,我很放心。”
宁起反应极快:“难道岳父大人的意思是……”
“其实泽言已经写在遗嘱里面了,宁起,你只当替我跑一趟就好了。”宋连城淡笑地道。
“可是爸爸,陆泽言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接受的。”宋恬倔强地道。
“傻孩子,只当你是帮了爸爸和你陆叔叔一个忙吧!爸爸拜托你了!”宋连城十分谦卑地道。
一个长辈,甘心对一个晚辈如此,宋恬还能说什么呢?
宁起送走了宋连城,回到客厅的时候,发现宋恬已经不在那儿了,只有一个空被窝,连暖水袋都还在那儿,可她的人却不见了。
于是他在房子里找了一大圈,最终在杂物间的角落里找到了宋恬,她蜷缩在角落里,哭得像个泪人儿。
宁起顿时就慌了,不知道她怎么了,连忙将她抱了起来,发现她全身冰冷,好像没有体温一样。
“宋恬,你别吓我好吗?你这是怎么了?”
“宁起,我压抑很久了!别管我行么?”宋恬说着,眼泪哗哗止不住的往下流。
宁起把她放回了卧室,打开了暖风,又为她盖好了被子,任她躲在被子里哭。
也不知道哭了多久,等宁起再进门的时候,宋恬已经睡着了,眼角还挂着泪痕。
宁起不知所措,不知道该为她做些什么。
他静静地守在宋恬的身边,直到她醒过来。
“你醒了?”宁起的声音哑哑的。
“让你担心了!”宋恬伸出手,握住了宁起的,“我现在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我没事。”
“真的没事吗?”宁起担忧地看着她,“怎么会突然哭得那么厉害?你心里的委屈,不能跟我说吗?”
“其实也不是什么天大的委屈,从前我也没往心里去,又或者说,你把我保护得很好,让我一点儿也没觉得委屈。”宋恬说着,眼角又流下泪来。
宁起连忙起身,将她抱在了怀里,替她擦着眼泪安慰她道:“可终究还是我没把你保护好。”
“你别这么说!”宋恬将头埋在宁起怀里,“是我命不好,从认识陆泽言的那一刻开始,我都在一直一直的妥协让步,如今我好不容易跟他再无瓜葛了,却千丝万缕的时不时找上门来,宁起,我真的挺委屈的!我什么时候才能不活在他给我带来的阴影之下?”
宁起蹙眉,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如今,她不想接手陆氏集团,恐怕都不行了。
又或者说,这根本就是陆泽言设计好的一步棋,哪怕他有一天真的死去了,宋恬还是必须迫不得已接受他遗嘱中的这一部分。
她要一辈子记着陆泽言!
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