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起码得是流云法师。”克尔勒朝唐纳挑了挑眉,轻佻地问:“你会认识这样的法师?”
“可能有吧,”唐纳模棱两可地回答,又不解道:“翡翠下城不是禁魔领域嘛,魔法师能有什么用?”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真不像是失忆的样子。”缇蒂笑着摇头:“不单下城是禁魔领域,据我所知,上城也同样如此。不过,有些事情还只有魔法师才能做得到……譬如破坏魔能电站。”
唐纳稍稍侧头思索了片刻,然后道:“要是我朋友能够帮上忙,你们能想办法让我用一下那个网络端口吗?”
“说说看,你朋友是什么人?”缇蒂也来了兴致,走到唐纳的床沿坐下。
“你听他吹牛,这家伙只是绿党小喽啰手下的小喽啰……”克尔勒显然是在新闻里看到过库里奇的档案资料了。
而唐纳也在这些天里,大概弄清楚绿党是泛指轮流统治凯奥斯联邦的两个政党——两者的徽标上都有绿色——代表联邦大家族和豪门权贵利益的真理党徽标是深绿色背景上一本摊开的书,为上城公民代言的公民权益党徽章则是三颗树。
几天前,唐纳出于自卫而杀死的那个“鸡冠头”,就是真理党所属下城监管处的外围人员(相当于临时工)。
唐纳没有理睬克尔勒的讥讽,而是随口胡诌道:“一个很奇怪的家伙,欠了我一些人情……”
“一个流云法师,欠了你的人情?说实话,我真佩服你的想象力。”克尔勒笑着伸手想要摸唐纳的脑袋。
唐纳扭头避开,耸肩道:“我可以带你们去见他,有没有吹牛,到时候自然就揭晓了。”
“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缇蒂笑着站起身来。
“你不会真相信吧?”克尔勒惊讶道。
“试试看又没损失。”缇蒂摊手道。
……
……
有时候,为了保全自己,不得不撒一些谎。尤其是在唐纳现在的处境下。
但是,撒谎也是一桩技术活。尤其……是在唐纳现在的处境。
他对翡翠下城一无所知,要在这里“找到”那位欠他人情的魔法师朋友,实在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好在四周的地平线上的一条环形光圈,在被浮空城笼罩的昏暗下城,格外显眼,一目了然。
唐纳穿着紧身衣,宽檐帽压得低低的,带着缇蒂和克尔勒,几乎沿着直线往下城外围走去。
他这几天老看那个破旧电视,至少知道城外不是禁魔区,也知道古老的城铁系统曾经为了防止意外而安装了魔法师检测通道——天晓得那玩意儿有没有失效。
事实上,整个翡翠下城的平行超空间内,密布人工材料的防辐射柱,完全阻绝了魔法辐射,也把依赖魔法战斗的蓝鬼完全挡在了城市之外。
庞大到令人惊叹的翡翠上城,正好架在了这些强度极高的防辐射柱上,这在三百多年前,是一个设计创意和施工体量都超绝想象的工程。
新历261-357年间,费蒙帝国在整个中土援建了数千座这样的城市,为生活在这里的人类提供了最后的堡垒,也为新历370年前后的人类大反击,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到现在,中土各地的蓝鬼都成了稀有物种,除了被执政党用来恐吓民众以外,已经没有多少危害了。
经过两个多小时的徒步行走,唐纳终于迈出浮空城的阴影,沐浴在许久不见的阳光下。
眼前是牧场和麦田交错的世界,一望无际。牛羊群徜徉在远处的牧场。几架体积巨大的飞行器慢悠悠地漂浮在沟壑交错的麦田上空,喷洒着水雾,不知道是农药还是化肥。
视野左侧是一宽阔而平静的海滩,曾经的翡翠港码头早已消失不见,留下的只有浅白色的沙滩。
更高一些的蓝天中,一个几乎有月亮大小的人造卫星停留在天空正中。被阳光照到的侧面,亮得耀眼。
终日生活在污浊不堪的长夜里,换到眼前田园牧歌和星辰大海交错融合的场面,唐纳突然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他历经那么多艰难,生死之间几度挣扎,为的不就是眼前这样的景像嘛。
然而,留给唐纳的感动时刻只有短短一瞬,就立即被克尔勒的责问打断了。
“你的那个魔法师朋友呢?”他大概是觉得自己被耍了,气呼呼地问道。
“城外风景这么好,为什么要挤在下城呢?”唐纳像没听到克尔勒的问题似的,扭头问缇蒂。
“城外的土地都有主了,一半是绿党所有,一半是私有财产……”缇蒂解释道:“我们没有飞行器,下城以外的地方根本寸步难行。你没发现这儿根本没路吗?”
“这孩子怎么什么都不懂?”克尔勒摇头道:“我看我们还是趁早回去吧。”
“别灰心嘛,快到了,跟我来。”说着,唐纳朝海岸线方向一排被潮湿的海风腐蚀了的建筑群跑去。
缇蒂赶紧追了上去,克尔勒嘟囔了几句,还是跟了过去。
几分钟后,唐纳跑进了这个看上去似乎曾经是商业中心的遗址残骸,消失不见了。
缇蒂转了几圈,有些担心地喊着:“喂!人呢!?”
克尔勒走到她身旁,气道:“被这家伙给耍了!”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黑色法师袍,长相丑陋的中年男人,从一栋大楼废墟的转角走了出来,阴测测地问道:“你们是库里奇的朋友?”
“您……您就是那位法师先生?”缇蒂有些紧张地问:“库里奇呢?他去哪儿了?”
库里奇当然就站在她的面前。
唐纳走了这么远,就是为了走出城市禁魔领域,好用幻惑魔法,把自己伪装成另一个人。他虽然已经很久没有不借助智脑亲自构建魔法了,可基本功毕竟还在。
“他在我的实验室里跟我的助手叙旧呢。”黑袍法师的嗓音令人不寒而栗,“他说,你们有事情要找我帮忙?”
缇蒂赶紧点头道:“是的是的,”扭头瞪了一眼僵在那里,一脸不可置信地克尔勒,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