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两国使臣入京后,燕帝便一直没有上朝,如同朝内所传,皇帝陛下身体欠安,在宫内休养,不宜上朝理政,内阁首辅萧太师要负责与庆国人谈判,所以内阁事务,暂且由吏部尚书苏观涯主持。、、
虽然没有大朝会,但是皇帝陛下显然对谈判事情还是颇为关心的,在中朝乾心殿内,皇帝下旨内阁与六部尚书俱都入宫议事。
这也是自谈判开启后,皇帝陛下第一次召见臣子们,而前来觐见的臣子,那也都是燕国的重磅臣子,不到十人,都是恭敬地聚在皇帝的案前。
这是皇帝平日批阅奏章所在,比起正朝的太平殿,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两只铜鹤分居皇帝座后的两侧,熏着檀香,青烟袅袅,香气弥漫,而皇帝靠坐在椅子上,穿着宽松的便服,与正朝时的威仪大不相同。
先是苏观涯将近来内阁的重大事务简略地禀报了一番,主要还是宜春郡灾后的重建事务,无非是要花银子的事儿。
对于这些事儿,皇帝显得很平静,只是静静地听着,偶尔动问一两句,并无太多的旨意。
等到苏观涯领衔的内阁陈述了小半日,皇帝陛下才淡淡道:“那些事儿,内阁好生处理就是了,诸位爱卿办事,朕素来是挑不出毛病的!”
众官员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只是躬着身子,并不敢多说什么。他们当然不会是太过畏惧眼前椅子上的这个男人,只是担心在这里越是多说话,会让旁边的同僚抓住由头,当场发难。
皇帝本身未必有多厉害,但是若找到由头,抬出皇帝这面大旗来对付政敌,却也是极犀利的武器。
而皇帝显然是很愿意看到他的臣子们互相进攻,互相找到对方的把柄,他也甘愿以那些把柄为契机,大开金口,正大光明地削弱臣子们的实力。
“太师,与庆国人的谈判,如今进展如何?”皇帝看着萧太师,很干脆地问道:“他们愿意拿出什么条件来?”
萧太师上前拱手道:“回禀圣上,庆国人……哎,以老臣之见,他们谈判之心,并不真诚!”
“哦?”皇帝神情淡然。
“老臣不过提出六条谈判条件,他们却是有四条无法接受……老臣为大燕国的利益,他们若是无法接受条件,老臣也是不会让步的!”萧太师一脸正色,乍一看去,还真是一位为国为民的老臣。
大理寺卿胡雪辛已经冷笑道:“太师,是庆国人谈判之心不诚,还是太师提出的条件太过苛刻,对方无法接受啊?若是咱们大燕漫天要价,开出一些对方确实无法接受的条件,只怕对方反过来会觉得咱们大燕谈判之心不诚啊!”
萧太师神色淡定,甚至带着一丝笑道:“胡大人此言差矣。老夫所提条件,虽说并不易答应,却也不是为难的不可不答应,相比起我大燕与魏国联手前后夹击庆国所取得的利益,老夫提出的条件,那是极其宽松的。庆国人好好想想开战之后的结果,再想想老夫所提要求,然后细细掂量一些,如果庆国人聪明,便应该能够接受老夫的要求!”顿了顿,才向皇帝拱手道:“圣上,老臣受圣上嘱托,与庆国人谈判,不但要尽量争取最大的利益,而且还要谈出我大燕的国威……若是轻易向他们妥协,反倒显得我大燕毫无骨气了!”
胡雪辛亦是上前一步,向皇帝拱手正色道:“启禀圣上,太师之心,或许是好的,也或许是在为我大燕争取最大的利益。但是臣却以为,有些事情,过犹不及了。太师的条件中,那是有割地项目,而且索要土地不小,这是任何一个国家都难以接受的……非臣在为庆国人说话,他们自诩为礼仪上邦,更是自诩为中原大国,目中无人,在没有战败的情况下擅自割地出来,庆国从上到下,那都是绝不可能答应的。而且太师所提出的条件,一旦被庆国国人知晓,很有可能会激怒庆国人!”
“激怒庆国人?”萧太师斜眼看了胡雪辛一眼,淡淡道:“胡大人的意思,似乎是有些害怕庆国人啊!”
胡雪辛冷笑道:“太师若是指责下官其他的不是,或许略有一二,但是若是指责下官害怕庆国人,那却是荒谬的很了。”拱手道:“下官祖籍在临阳郡,那是与庆国南阳郡直接相连,下官幼时,边关时有摩擦,下官十一岁便随父上阵杀敌,初战就斩获两颗庆国人的脑袋……说起来,下官最不畏惧的,便是庆国人了!”
“既然如此,胡大人为何担心激怒庆国人?”萧太师淡淡道:“不过是谈判而已,若要接受,两国便结盟,若是不接受,那便是本无诚意前来谈判……这是为我大燕国运所谋,又何惧激怒庆国人?”
礼部尚书韩玄昌这时终是拱手道:“太师,如今魏国兵临庆国边关,庆国一心要去应对魏国人,此种情势,却莫让我们错以为庆国人毫无威胁。庆国独占天下十一郡,资源丰富,土地肥沃,真要说起来,国力之强,那是在魏燕两国之上的。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庆国人真要拼起命来,那也并不好抵挡。庆燕两国多年未战,一来是萧大将军坐镇边关,庆国人不敢轻举妄动,二来也是庆国人不思进取,朝内并无进取之心……我燕国也正是得益如此,百姓安居乐业,国力日上,但是我们却必须明白,庆国无论土地面积,人口以及钱粮兵马,那都是远在我燕国之上,一旦激怒庆国人,令他们对我大燕生出巨大的敌意,到时候对我大燕用兵,实非我大燕之福!”
这时从萧太师身后闪出一人,沉声道:“韩大人只怕是多虑了吧。如今魏庆陈兵边关,就算是真的激怒庆国,他们也无力来攻,难不成他们丢下魏国人的进攻不顾,却因为一时气愤来打我燕国?退一步讲,就算是庆国人杀过来,咱们还有大将军在边关,庆国宵小,岂是大将军的敌手?”
众人看去,此人却是刑部暂代尚书萧万长。
刑部自贺庆之被斩后,刑部尚书一职因为内阁意见不统一,一时耽搁下来,并未补缺,所以刑部左侍郎萧万长暂代尚书之职,主持刑部的事务。
今日皇帝召见内阁成员和六部尚书,萧万长虽然不是正职,但还是接到皇帝的旨意进宫来。
萧万长是萧太师的亲侄子,更是户部侍郎萧同光的亲儿子,在萧氏家族中,可说是一位颇有才干的人物。
比起其父萧同光,萧万长的能力要强出不少,远胜其父,如今他暂代尚书之职,却是比他父亲还要高上一些,这内朝议会,其父没有资格到场,他却是有了机会。
出身刑部,萧万长的身上也带着一股子阴霾的气息,特别是那一双细小的三角眼,一般人被这双眼睛盯上,还真是感觉身上泛凉意,很不舒服。
见韩玄昌和胡雪辛对萧太师进行指责,萧万长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跳出来。
韩玄昌听萧万长这样一说,立刻道:“萧大人,世事无常,如今魏庆两国刀兵相对,但是战争在没有正式开打之前,谁能确定这一仗真要打起来?本官倒是听说,魏庆两国国内也都有不少人不愿意开打这一战,正在做着各样努力,想要罢息刀兵,虽然未必会成功,但是……万一庆国人竭尽全力与魏国人达成停战之议,却不是没有可能反过头来对我大燕用兵的。”顿了顿,叹道:“虽说大将军神威盖世,不惧庆国人的进攻,但是……若因为太师所提出的谈判条件致使庆国人对我大燕心存敌意,甚至有发起刀兵的可能,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那韩大人的意思是?”萧太师兵不动怒,甚至带着一丝微笑,和蔼地看着韩玄昌。
韩玄昌拱手道:“还是望太师与庆国人谈判时,条件不要太过苛刻,就算对方真的不是诚心谈判,我大燕也无需开出让对方割地的要求……咱们大燕,总要是尽心去谈,尽心去索要我们切实能够得到的好处!”
萧太师尚未说话,一直在萧太师下首未说话的工部尚书萧怀金终于冷笑道:“说的好听,你们这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家父一心为国,竭尽心思,想出这些为国谋福的谈判条件,那是几日几夜都不曾合眼,如今却成了你们口中的苛刻。正如家父所说,一旦与魏国联手攻庆,所得到的土地,那是如今提出各地面积的好几倍,庆国人难道脑袋都被驴踢了,想不明白这一点?”他说这话的时候,将“脑袋被驴踢了”几字说的极重,那倒不像是说庆国人,反倒是像在恶狠狠地回击韩玄昌等人对萧太师的指责。
这乾心殿中的人,哪一个不是心思如电,萧怀金这指桑骂槐的粗语,众人又如何听不出来,胡雪辛和韩玄昌顿时都是皱起眉头来,胡雪辛眼中甚至划过愤怒之色。
皇帝靠坐在椅子上,神情淡定地看着臣子们的争论,眼眸子的最深处,那是蕴藏着旁人难以察觉的兴奋之色。
而韩玄道、苏观涯还有范云傲几人,都如老僧入眠一般,静静地站在一旁,并不言语。
“莫只在这里说太师提出的条件苛刻!”萧万长声音低沉,三角眼冷芒闪动,直视韩玄道,淡淡道:“下官听说,与魏国人的谈判,条件也不简单,至若割地……似乎也是对魏国人用上了!”
韩玄道神情冷漠,缓缓转头,盯住了萧万长。
乾心殿内,字里行间,杀机四起,阴云密布,殿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更如同凝结成冰,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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