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天赐见韩漠似笑非笑,倒还恭敬的很,于是咳嗽两声,左右看了看,才缓缓道:“事儿是这么回事。。。你看如今咱们韩家的收成也算不得好,族里也不宽裕,大家过日子也过的紧巴巴的,这苦日子嘛,倒也难不住咱们韩家人,熬一熬也就是了。不过若是外人见咱们韩家过的紧巴巴的,不但灭了威风,恐怕还让外人以为咱们韩家底子薄,生起歹心思,所以……嘿嘿,咱们自然不会违了当日的约定,要小五你划银子到公中,不过是想让大家伙儿也沾些这海上生意的光。我和几位长老都商议过,准备从公中拿出几万两银子交给你去做生意,挣了银子,大家分分红利,这样小五你手头上就更宽松,你看如何?”
韩漠呵呵笑着,没有说话。
韩天赐和几位长老又互相看了看,微微皱眉道:“小五,你的意思如何?”
“几位长老如此看中小五,要拿出银子来支持小五,小五自然是感激不尽。”韩漠笑眯眯地道:“只是不瞒诸位长老,小五身上现在虽然没有多少银子,但是做海上贸易的银子确实足够了。小五也曾想过,这海上贸易是有风险的,这几趟顺利,并不代表以后就能一直顺利,说句不好听的,一旦船队遇上躲不过的风浪,小五只怕就要血本无归。这事儿风险太大,小五自然不能将整个韩家拖下水,万一长老们给的银子赔下去,小五那是罪责难逃,对不起韩家上下,所以这银子还是不要的好。”
众人脸色都沉了下来,一旁的韩玄昌不动声色,只是恭敬地站着。
“小五,你的意思,那是不同意咱们参与海上贸易了?”韩天赐沉着脸道:“你可别忘了,这大东海是整个韩族的,可不是你一人的,你独霸海上贸易,将我们这些老人置于何地?”
韩漠依旧是一副笑脸道:“诸位长老,小五对诸位的敬畏之心从未有过半分的动摇。诸位都是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小五是不敢亵渎的。长老说的不错,这大东海是韩族的,小五岂能独占?所以小五绝不会挡着诸位长老另置船队进行贸易。小五如今所做,没有违背族中的规定,诸位长老当初也是同意我独子进行海上贸易的,所以小五自然没有亵渎诸位长老。”
长老们都皱起眉头来,他们也知道,单就海上贸易的事儿,韩漠是占了理儿的。
那次族会,谁也没有想到韩漠真的做成了这件事情,虽然没有支出银子支持韩漠,但却也都同意韩漠在幕后操纵贸易行,然后独立于韩家之外自己进行海上贸易的筹备,当时甚至口口声声答应,韩漠的所有利润收入,一文钱也不用纳入公中。
如今韩漠奇迹般地做成此事,有了当初的约定,那就等于有了和长老们叫板的杀手锏,长老们自持威望,又如何能去违背诺言。
本想变着花招吃些好处,却被韩漠轻描淡写地拒绝。
其实这些长老在私底下,也不是没有商量过另置商队进行海上贸易的可能,但是从设想一开始,他们就知道另辟海路的可能性几乎是没有的。
他们不可能在东海郡找到第二个关少河,也就不可能拥有关少河那强大的进货和出货路子。
关少河是聪明人,他是宁可与韩漠进行单纯性的个人交易,也不愿意掺杂进韩族更复杂的家族式交易,他已经和韩漠形成了默契,而且对于韩漠的为人也很了解,韩漠这个人对于背叛自己的人,下手绝对是毫不留情的,所以无论如何,他和韩漠的合作基础是非常牢固,长老们即使想冒着得罪韩漠的代价去拉拢,也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性。
即使他们运气很好,找到了一个与关少河有着同等实力的商家,拥有在中原进货出货的渠道,但是他们要想组织起海上的贸易,那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韩漠的船队,是由海上几十路海匪共同组成,大东海就像是他们的后花园,他们在海上有着任何人都比不了的经验,最重要的海上线路,他们也是一清二楚,长老们要想组成这样一支船队,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而且韩漠的商号已经在南洋诸国根深蒂固,打开了旗号,更适合当地的官府形成了融洽的关系,要想插进一脚,那是千难万难,只要韩漠手儿摇一摇,在背后下绊子,长老们即使能组成商队,那也是一败涂地。
这个时代,先下手为强在商业上更是显示的淋漓尽致。
所以韩漠虽然笑眯眯地提出让长老们可以自行组建商队贸易,非但不会让长老们开心,反而让这帮老家伙更是恼怒。
“玄昌,小五是你的儿子,这事儿你怎么看?”韩天赐气呼呼地靠在太师椅上,瞥了韩玄昌一眼,冷冷问道。
韩玄昌恭敬道:“诸位长老,这海上贸易的事情打一开始,玄昌就和大宗主商量好,一切都由漠儿自己去折腾,咱们不去插手,大宗主也对玄昌说过,当时召开族会的时候,诸位长老也是这个意思,所以一直以来,海上贸易的事情,玄昌是从来都没有过问的。”他转头望向韩漠,皱眉道:“漠儿,几位长老如此恳切要出银子帮你,你该当好好考虑一番才是。”
韩漠恭敬道:“爹,漠儿如今不缺银子,而且更不敢拿着长老们的银子去冒险,就算是家法从事,漠儿也是不敢接的。”
韩天赐皱起眉头,看如今这情形,要入股分红的可能性是不大了,自己总不能真的凭借长老的身份威迫韩漠答应。
若真以长老会的名义向大宗主要求长老们入股,或许大宗主念及整个韩族的大局,会吩咐韩漠抽出一部分红利来,但是这样一来,长老们也就等于违背了自己的诺言,威望将大大降低。
这帮家伙没有什么能耐,如今靠的就是威望,若是倚老卖老强行让韩漠接受入股,这事情一旦张扬出去,这帮老家伙失去的肯定要比得到的多得多。
“小五啊,你既然担心咱们的银子拔下去有风险,我们这些老人自然也不会让你为难。这从公中支银子的事儿暂且就作罢。”韩天赐很不甘心地道:“不过你也知道,如今旁系子弟中,有不少人还没有事儿做,整日里不求上进,这日子久了,对咱们整个韩族可没什么好处。所以我们想聚集一批韩族子弟,让他们听你调遣,帮着你做生意,你看如何?”
“世族不从商。”韩漠平静地道:“韩族外围子弟若是从商倒也罢了,不过韩家旁支子弟也是世家子弟,若是经商,只怕会被人笑话吧?”
一名长老立刻道:“小五放心,咱们既然要让这些子弟进入商队,自然不会大张旗鼓明目张胆地让他们进去。我们也不会安排很多人,也就二三十个人,将他们分到各条货船上,不显山不漏水,应该无甚大碍。”
韩漠淡淡道:“诸位长老。族中兄弟们的秉性,我是知道的,大部分都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惯了。海商船队是要经受大风大浪,生活苦的很,他们未必能坚持的下去。最为紧要的事,如今海上商队的主要成员曾经都是海匪,投诚韩家才开始做生意,但是他们骨子里的匪气可没有丝毫消磨,族中弟兄若是上了船,少不得会倚着身份瞧不起他们,那帮海上人也是受不得气的,到时候双方摩擦定然不断,真要到那个时候,我看这海上贸易也就不必再做下去了。”
众长老豁然变色,就连韩玄昌也微微皱起眉头。
韩漠话虽然是实话,但是这般说出来,那可就是直接拒绝了长老们的要求,恐怕会让诸位长老心里很不痛快。
果然,韩天赐涵养再好,被一个隔了几辈的后生子弟如此拒绝,一张老脸实在放不下,忍不住冷笑道:“五少爷,看来你还真是将大东海当成你自己的了。”
韩漠微笑道:“长老,大东海当然是我的,同时也是你们的。当初既然诸位长老答应我独立做海上贸易,长老们的嘱咐,我是记在心里的,所以目前的海上生意……由我做主!”他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这股笑意出现在这年轻英俊的脸上,很有些诡异,诡异的让人都能理解笑容中的意思。
那意思仿佛是在说,不需争辩,不需纠缠,更不需倚老卖老来压制,因为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中,海上的贸易,如今就是我韩漠手里的东西,谁也夺不去!
堂中的气氛一时极为僵硬。
加起来两百多岁的长老们,却硬是不知该如何去对付这个年轻人。
这个年轻人毕竟是韩家的直系子弟,而且大家毕竟有言在先,总不能真的不顾颜面硬是以族会的名义去压制韩漠。
但是就此作罢,长老们的颜面自然也很不好看。
“诸位长老一生勤恳,为韩族做出巨大的贡献。这海上贸易的利润虽然不会纳入公中,不过……!”韩漠眼珠子转动着,他也知道这帮老家伙毕竟是族会的长老,虽然未必能拿自己怎么样,但也不可让这些老家伙对自己产生敌对情绪,毕竟这些人在族中还有威望,真要在日后的道路上给自己使绊子,那也有些不痛快,所以微笑道:“不过小五自幼受到族中的教诲,知道什么是尊敬长者,所以小五会在逢年过节的时候,给长老们送去一点孝心,让长老们的生活过的宽敞一些。”
看着几位长老皮裘在身,手指间都带着碧玉大板指,韩漠只觉得这些话说不出的讽刺。
长老们互相对视,以眼神交流着。
这些人自然都明白,韩漠既然这样说,那所谓的“孝心”可就不是薄礼了,想来应该是能让大家心里舒坦的一个数目。
长老们沉吟着,韩漠面上也是极其恭敬地笑着。
“小五啊……!”韩天赐长叹一声,语重心长地道:“说到底,咱们这些老家伙都是为了韩家好,也都是为了你好。只是怕你忙不过来,所以想让族中的子弟帮衬着你。既然你用不上,咱们也就不多说了,这海上的贸易,你自己做主就是。”
其他长老也纷纷点头。
“谢过诸位长老。”韩漠笑容可亲。
众长老还要说什么,就听堂外传来老管家韩伯恭敬的声音:“禀老爷,郡守杨大人前来拜见,正在大堂等候!”
韩玄昌皱起眉头,不明白杨清此时前来有何贵干,向诸位长老一施礼,道:“玄昌有客,先请退下!”
韩天赐站起身来,道:“我们也不多留,玄昌既然有事,尽管去忙便是。”
韩玄昌恭敬称是,回头道:“漠儿,你送长老们。”又对众位长老施礼,这才匆匆出门,见到韩伯,皱眉问道:“就杨大人一人上门?”
“是的,老爷。”韩伯轻声道:“看起来是有急事,杨大人的脸色很不好。”
“哦!”韩玄昌皱起眉头,穿堂过室,快步来到正厅,一进门便拱手道:“郡守大人大驾光临,有失远迎,莫怪莫怪!”
杨清此时正在正厅背负双手来回走动,也没有闲情逸致喝茶,见到韩玄昌进来,立刻拱手还礼,迎上前来,低声道:“韩大人,出大事了。”
“大事?”韩玄昌皱眉道:“郡守大人,出了何样的大事?”
杨清左右看了看,才轻声道:“圣上遇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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