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主那几间屋前的小院子里,放着一张木制小桌子,四四方方,桌子上摆放着古朴的酒具,这都是岛主的挚爱收藏,平日里只是自己赏玩,此番却拿出来使用,也算是将韩漠奉为了真正的上宾。。。
除了明亮的月光,院子里的树枝上挂着两盏灯笼,倒是将小小的院子照的明亮无比。
大宝领着韩漠一进院子,岛主立刻起身迎上前去,一脸的感激之色,抱拳道:“五公子,略备薄酒,还请勿怪,来来来,快请坐。”显得极是热情。
他一个眼神,大宝立刻抱了抱拳,退了下去。
韩漠也不客气,在桌边坐下,笑道:“岛主处理的事情还真是快,我只睡了一觉,只怕现在岛上的人心已经收复了吧?”
岛主叹了口气,摇头道:“这次若非五公子出手,只怕仙人岛便遭逢一场灭顶之灾啊。这岛上的居民,其实都是良民,也都是过日子的人,只是被冷照蒙蔽而已,如今大凶已诛,大家也都明白过来了。只是要稳定人心,只怕还需一阵日子。”
“有岛主在,什么都不怕的。”韩漠笑眯眯地道。
岛主呵呵一笑,向屋内道:“月儿,鱼可蒸好了?”
“快了!”屋内传来杜冰月清脆的声音。
岛主微笑道:“五公子,也没什么好吃的,倒是月儿蒸的海鱼却是有几分滋味,待会儿还要五公子尝尝。”
“那就有口福了。”韩漠笑道。
他往屋内看了看,依稀看见杜冰月的身影正在忙碌,想不到这个姑娘性情刚猛,却也下得了厨房,先前还真是没想到。
一阵风吹过,韩漠闻到一股香味,听着鼻子闻了闻,忍不住道:“好香啊!”
岛主抚须道:“五公子闻到的香味是从灯笼里发出来的,那里面用的是鱼油,点灯之后,散发着香气,是海上的宝物啊。”
韩漠打量了两盏灯笼,很有兴趣,走过去闻了闻,果然是从灯笼里发出来,禁不住赞叹道:“果然是宝物,既能点灯,又能熏香。”
“海上的宝物多得很。”岛主缓缓道:“一分海,一分宝,这句话可不是假的。”
韩漠坐下来,似乎在寻思什么,沉吟片刻,才笑道:“确实不假。”看着岛主,问道:“岛主,那几个人你准备如何处置?”
他说的“那几个人”,自然是冷照的死党,在最后时刻还想挟持萧同光的人。
“正要请五公子裁决。”岛主神情肃然道。
韩漠抬起自己的右手,看着自己的三根金手指,淡淡道:“他们是岛主的人,具体如何处置,那还是岛主说了算的。”顿了顿,瞥了岛主一眼,缓缓道:“不过养几头狼在自己身边,总不会是什么好事,岛主,你说呢?”
……
岛主看见韩漠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机,心中微凛。
虽然他通过冷照的事情已经看出这个年轻人的冷酷和机智,但是此时才真正感觉到韩漠骨子里的冷酷。
韩漠的笑容让人感到阳光,甚至会让人生出亲近感,但是当他冷下来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把冰冷的刀,锋利而有杀气。
“五公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岛主叹了口气,摇摇头,轻声道:“只怪他们自己做错了事情。”
“我知道岛主会很好地处理此事的。”韩漠微笑点头道:“毕竟韩家需要一个交待,而我要回去说情,也需要一个理由的。”
岛主起身恭敬道:“一切有劳五公子!仙人岛上下,感激不尽。”
这个时候,杜冰月已经端着蒸好的鱼送上来,果然是鱼香四溢,刚一放在桌子上,韩漠毫不犹豫地拿起筷子捻起一块鱼肉吃了起来,鲜嫩润滑,香味在口中弥漫。
“好吃好吃,真好吃。”韩漠连声夸赞。
杜冰月面现喜色,毕竟没有谁讨厌夸奖,但面上却撇撇嘴道:“五公子,你是贵族,山珍海味吃的多了,这样一条鱼,有什么好吃的。”
韩漠笑眯眯地道:“或许是很多天没吃上好东西吧。恩,我听说有些吃惯山珍海味的人,几天没吃饭,偶尔吃了块大饼,也会觉得美味无比的。”
杜冰月一怔,旋即明白他意思,一跺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扭身进了去。
岛主眯着眼,看着这一幕,眼中划过笑意,亲自为韩漠倒上酒,轻声道:“五公子,老夫日前和你说的事情,不知五公子可还记得。”
韩漠喝了一口酒,才缓缓道:“岛主说的是迁居之事?”
岛主面露喜色,连连点头:“正是正是。五公子,此事还望您成全啊。”他再次起身,深深一礼。
韩漠起身扶住他坐下,温言道:“岛主,冷照已诛,仙人岛应该能太平了,为何还要迁居?”
岛主端起酒盏喝了一大口,随即咳嗽起来,那边杜冰月听到咳嗽声,立刻奔出来,帮着岛主轻轻拍背,带着责备语气道:“爹,你身子不好,就不要喝酒了。”
“没事没事,今天和五公子说话,心里高兴,喝两杯也无碍。”岛主摆摆手,随即叹道:“五公子,你也看到老夫的身子了,说不定今晚睡下,明日就起不来。以前我见冷照有几分能力,或可担下岛主之责,但是……哎,其人野心太大,若不诛他,整个仙人岛定被他带入万劫不复之地。但是除去冷照,这岛上虽然人手众多,但在我眼里,却并无一人有统管众人之才,可叹可叹,想我仙人岛十几年前还人才甚多,但是到如今,却已是后来无人了。”
韩漠仔细听着,他自然也明白,海匪都是一些强悍的汉子,如果没有一个武功智慧和威望达到一定程度的人,任意选出一人接班,非但不能统领大家,说不定到后来还会生出更大的内讧。
“所以若是不迁居,等老夫死后,老夫恐怕其它海上人会窥视我仙人岛,前来夺取。”岛主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杜冰月轻轻为岛主捶背,美丽的脸上也显出黯然之色。
……
迁居海民,韩漠倒也有几分把握,到时候在东海城外给他们划一片地,建立一个村落,然后记户籍,也不算太大麻烦。
不过韩漠看着灯笼,忽然有了一个极为大胆的念头。
“岛主,我听说海上还有不少小国,却不知你见过没有?”韩漠托着下巴,沉思许久,终于问道。
岛主一愣,虽然不明白韩漠为何有此一问,但还是点头道:“五公子是说东南边的那些国家吧?那倒是知道的,也都是一些比较大的岛屿,稀稀落落似乎有几十个国家,我倒曾去过七八个国家,比起中原四国,那些国家也只是弹丸之地而已,不足一提。”
杜冰月也道:“是啊,那些国家很小的,我以前还听说,有两个国家国力太弱,竟是被几拨海盗联手灭国哩。”
“哦!”韩漠脸上豁然间露出兴奋之色,就像一个小孩子般:“杜姑娘,你也知道那些国家?”
杜冰月撇撇嘴,道:“那是自然,海上人都知道的。”
韩漠点头道:“那就好,好极了。”
岛主和杜冰月都有些奇怪,不知道韩漠为和突然间如此兴奋,父女对视一眼,岛主才轻声问道:“五公子,您的意思是?”
“岛主,我看过一本书,叫做《东海地志》,那本书上面说过,这海上的东南边有许多的国家,他们国力虽弱,但是物产却丰富,有不少好东西。”韩漠带着期盼神色看着岛主,问道:“却不知这是真是假?”
岛主见多识广,似乎明白什么,点头道:“五公子所说不差,那些小国却有不少稀罕物。”转身向杜冰月道:“月儿,把我那几个盒子拿出来。”
杜冰月答应一声,立刻回屋。
“五公子,你是不是想让东海镇抚军的战船去攻打那些国家,夺取财物?”出身海匪的岛主第一时间想到了“抢”字。
韩漠急忙摆手道:“岛主误会了。”想了想,问道:“岛主,这海上就没有商船来往于中原四国与那些国家之间吗?我的意思是,双方就没有交易过?”
其实这个时代的人们思想性算不得有多宽广,中原四国的贸易往来都是在中原之地,即使是四国之间,贸易也未必畅通,就像魏国和燕国,双方的贸易线就很为艰难。
至于和海上各国做交易,那还是极少极少的。
一来是出一次海的人力物力非比寻常,最重要的是,海上游弋着遍海海匪,没有强大的海上护卫队,几乎是寸步难行。
控制东海的韩家没有想过海上贸易,其他人自然更不会有这个条件。
“五公子,不瞒你说,我在海上这么多年,还真未见过有商船来往。前几年,商船主要是从庆国海岸走海路来到燕国,那个时候大家说不得也要冒险去做一做买卖。”岛主回忆道:“倒是十好几年前,有几艘庆国的商船想跨过东海去与那些小国做买卖,没走到半道,被几路海上人联手抢了个一干二净,那些商人和护卫也都被杀的一个不剩,都丢进大东海喂鱼了。”
“原来如此。”韩漠叹道:“怪不得我东海郡没有见到什么海外之物,原来双方没有来往啊。”
杜冰月一手托着一个箱子过来,放在地上,道:“爹,就是这个了。”
岛主点头,伸手打开其中一个箱子,从中拿出一个透明的玻璃瓶子出来,瓶子内装着红色的液体,在这个时代,绝对是稀罕物。
韩漠一见到玻璃瓶,差点惊得跳起来。
他可是知道,这个时代的中原大地,可还没有生产玻璃这种玩意。
“这叫葡萄酒。”岛主颇有几分得意:“是很多年前得来的,产自一个叫做斯德哥尔摩的国家,酒味极是特别,而且这盛酒的瓶子也是稀罕物,听他们说过,叫做‘勃利’!”
在韩漠震惊的眼神中,他又取出一个手指大小的玻璃瓶,里面盛着黄色的液体,岛主小心翼翼打开,一股浓郁却沁人心脾的香味散发出来:“这叫普兰香水,产自一个叫做普兰的国家,涂一滴在身上,香味久久不散。”
他又打开另一个箱子,取出一张兽皮来:“这叫做皮画,五公子且看。”他指着皮上的画像道:“这是阿里图国的皮画,上面这画也算是极为特别了。”
韩漠凝神细看,只见兽皮上画着一幅画,是一头极为奇怪的怪兽,作画肯定不是以毛笔,而是以刀工细细雕刻出来的,当真有一种巧夺天工的手艺。
“这些都是我曾为月儿准备的嫁妆,可从来没有拿出来看过。”岛主看着韩漠,抚须笑着。
杜冰月闻言,脸上一红,嗔怪地瞪了父亲一眼。
“好,真是好。”韩漠霍地站起,道:“岛主,我给你们指一条路,你们走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