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韩家府上自然又是一番精心置办的酒宴,邀请了东海郡有名望的乡绅和士族代表前来陪宴,这些人得知能够与昌德候一同用宴,自觉面子上光彩,都是带着礼物前来,虽然实际上这些人并不可能与昌德候同桌用宴,甚至不在一个厅子里,但依旧是满足得很。。。
倒是萧同光,前来陪宴的都是韩家的势力,对于萧家素来没有什么好感,所以除了表面上的恭敬之外,谁也不会真的将萧同光放在眼中。
所以乡绅名流送给昌德候的礼物多如牛毛,而萧同光所得之,无非是最稀松寻常的礼物,那也都是普通士绅面子上的孝敬而已。
大宗主和二宗主毕竟年事已高,酒过三巡,便请辞退下歇息,而昌德候也知道二位宗主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折腾半日已经是尽了心,自是亲自送到了厅外。
……
“原来王族的人是这个样子。”偏桌处,韩源凑近韩漠耳边,低声道:“小五,我怎么看着这个侯爷有些古怪啊,像一个女人?王族的人都这副模样吗?”
韩漠嘿嘿笑着,轻声道:“你以为呢?”
“至少该有王族的气派!”韩源显然对于这个昌德候的形象大不以为然,从曹殷的身上看不出所谓的王族气派,虽然很温和,彬彬有礼,但是那股子妖气,让一直以父亲韩玄龄粗犷威猛形象为偶像的韩源很是不屑。
韩漠悠然道:“王族气派?有固定的说道吗?”
韩源一愣。
“四哥,或许这就是王族气派。”韩漠笑眯眯地道:“咱们用不着想太多。”
韩源微微点头,自从萧景事件之后,他对韩漠的钦佩之心和感激之情已经达到了巅峰,只感觉自己这个弟弟实在是了不起的人物。
人前的天真乖巧和人后的冷静镇定,就像是两个人。
“小五,那个就是户部左侍郎?”韩源冷笑道:“这老家伙可是萧太师的弟弟,一看就是一个窝囊废,一脸子酒色过度的模样。”
“总有些人善于隐藏自己的真实实力。”韩漠淡淡地道:“世人皆醒唯他独醉,谁知道是不是他故意隐藏?要是他太过深沉,反而会引起别人警惕,但是这副窝囊废的样子,连四哥都看不起,只怕很多人都会忽略他了。”
韩源微一沉吟,若有所思:“你是说,他故意装成这副摸样?”
“我只知道,如果他真的是一个窝囊废,萧太师派他来监视我们韩家,也未免太儿戏了。”韩漠凑近韩源,嘴角泛着笑:“萧幕瓒刚刚犯下用人唯亲的错误,萧太师那条老狐狸,难道还会重蹈覆辙?”
韩源沉吟着,他并不是一个笨人,很快就明白过来,笑道:“小五,还是你聪明。”顿了顿,轻声道:“那你说爷爷和三叔他们知道吗?能不能看出这家伙别有用心?”
“能养出你我兄弟的人物,你觉得会看不出来吗?”韩漠哈哈一笑。
“不过……!”韩源握着拳头,远远地瞪了那边的萧同光一眼,低声道:“这老家伙心术不正,我看他从头到尾都在盯着碧姨娘看,那双老鼠眼色迷迷的,指不定在打什么注意哩。”
一说到碧姨娘,韩漠本来充满笑意的眼眸子里立刻闪烁着阴冷的光芒,神色却很平静,淡淡地道:“四哥,你不必担心,他要是敢打姨娘的主意,也就活到头了。”
很早以前,韩漠心中就确定了一些值得自己用性命去保护的人,碧姨娘就是其中之一。
不管那个女人遇到何种危难,韩漠都会毫不犹豫地出手保护,哪怕付出性命,没有其他,因为这个女人是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几个人之一,而且是那样的柔弱,必须要有人去保护。
……
……
宴会终是散了,曹殷和萧同光也各回院子里歇息。
萧同光拉着韩玄昌咕囔几句,韩玄昌也是明白他的意思,当下吩咐下面安排一个少女进了他的院子侍寝,这种事儿,在世家大族中根本算不得什么,很轻易便安排妥当。
大宅熄下灯火后,除了巡夜的家丁护卫,府里的人也大都睡下。
东府大宗主那阴暗的书房中,点着一盏灯,灯光昏暗,韩.正乾靠坐在书桌后的大椅子上,一脸严肃,一双眸子闪着阴郁的光芒。
韩玄昌坐在书桌下方左侧,而书房里除了他二人,还有数名韩族中的长老级人物。
“曹殷的态度大伙儿也看到了。”韩.正乾声音低沉,阴沉的眼睛里光芒犀利,与白日迎接曹殷的那个颤巍巍的老人家大不相同,就像变了一个人:“无论是不是他的本意,朝廷已经开始向我们韩家示好了。”
一名长老微笑道:“大宗主,这是好事。我想圣上沉寂多年,显然对萧家愈来愈强的权势感到愤怒,这才准备有所动作了。”
“曹殷当众示好,我想他是要让天下人看着,圣上已经开始联合咱们韩家。”又一名长老道:“圣上未必要我们真的出手效忠,但是却肯定希望我们不要和萧家走在一起。曹殷明目张胆如此荣宠我韩家,不过是做给萧家看,让萧家人明白,这燕国是有九大世家的,可不是只有他萧家一家,那是告诫萧家做事不要太过猖獗,毕竟王族还是有能力联合其它世家效忠的。”
“曹殷主动示好,我们韩家也应该积极回应。”右侧一名长须长老道:“大宗主,真要是得到王族的荣宠,我们韩家必定会有更多机会发展壮大,朝廷内部亦会安插更多我们韩族的人。王族心中也许明白,如今萧家势大,绝非硬拼便能够诛灭的,如此情况下,壮大其他家族,制衡萧家,玩弄平衡之术才是王族的选择,圣上或许也希望看到我们韩家强大一些好掣肘萧家的狂妄!”
这些都是老的成精的狐狸式人物,曹殷的主动示好,让这些人明白了许多的问题。
大宗主眼眸子里带着笑意,微微点头:“诸位所言不错,王族对我们韩家示好,归根到底,是在玩弄平衡之术,要掣肘萧家,如果我没有猜错,或许用不了多久,我们韩家在朝廷的份量会加重一筹。但是王族恩宠,却也并非都是好事,其他别有用心的家族看在眼里,心里只怕不痛快,恐怕对我韩家更有几分恨意了。”
韩玄昌终于笑道:“大宗主,这世上,总无十全十美的事儿,得到一些利益,也总会失去一些东西的。”
“我们的利益尚未到手,可是我们已经失去了一些东西。”大宗主叹了口气,摇头道:“至少从前那种不太被人关注的日子,在今日之后,会被打破,将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东海郡……哎,被圣上恩宠,是好事还是坏事,如今还是难以说清楚。诸位所辖地域,自今日起更要小心,以前每日二练改为一练吧,晚上那一练就罢了。”
众长老起身恭敬道:“是!”
这些长老是东海郡最大几片区域的威望人物,一直以来,东海郡除了海上渔民外,从事农耕的青壮年,按照村子为单位,每日里要进行两次操练。
一次在凌晨,一次在入夜,每次也不过半个时辰,操练内容也只是跑跑步,练练气力,偶尔以木棍代替长枪操练一番。
韩家深知,在这个时代,国内国外,随时都会发生战争,要保护好自己的土地和人民,就必须有一群身强体健的猛士,东海居民向来崇尚武力,所以一日两练,非但农夫们能够接受,亦能锻炼他们的体魄,提醒着他们随时要为保护自己的妻儿拿起刀枪。
……
“暂时减免一次,只是为了防备别有用心的人对我们韩家指指点点。”大宗主缓缓道:“这一次以珠代税,要交上三千颗珍珠,不是小数目。玄昌,你尽快召集采珠人手,早日下海。”
“是!”韩玄昌起身恭敬道:“大宗主,那萧同光此番前来,装混卖狂,有他在瞎搅合,只怕会有些麻烦。”
“宵小之辈而已,他要装疯卖傻胡搅蛮缠,我便派一个古灵精怪的家伙看着他,看他能捣出什么鬼花样来。”大宗主淡淡地道。
众人都看向他,不知所谓的“古灵精怪的家伙”是指谁?
大宗主禁不住微微一笑,道:“韩漠那小子应该能看住萧同光吧!”
“五少爷?”众人一愣,韩玄昌也是一怔,皱眉道:“大宗主,漠儿还小,他……!”
“不小了。”大宗主摇摇头,意味深长地道:“不过是年轻一些,你我不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吗?让他看着萧同光,即使小孩子犯了错,那也是可以原谅的。”
“漠儿最近不是要出海吗?”韩玄昌又问:“是不是这次就取消了?”
“不必,采珠亦是要出海的。”大宗主平静地道:“这两日找个时间,让他们去镇抚军一趟,都领上一个职吧。”
“是!”
“这一次,朝廷要三千颗珍珠,咱们韩家……至少要两千颗!”大宗主阴着脸,冷冷地道。
韩家如果不趁这次机会暗中储存珍珠,那还真是无能到家了,即使有昌德候曹殷和户部左侍郎萧同光坐镇,韩家却是不在乎的。
这里毕竟是韩家的地盘,韩家毕竟是发自大东海,大东海就是他们的根,在自己的根基做些动作,或许并不是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