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主是啥玩意?”武传芳懵懂的眼神,让殷勤放弃了现场教学“斗地主”的念头,他胡扯几句,将话题拉回来。
按照殷勤的设想,麒麟厅中超过大半的赌台之上,都将安排围绕纸牌的种种赌戏。
武传芳捻起一张纸牌,反复观瞧,顺情说好话道:“老弟这套牌,工艺不算复杂,即便将来往其中加入符文阵法,造价也不算高,没想到这麒麟厅倒是比彩凤厅还省钱。
“纸牌易损,即便换作其他材料也难免被高杆的赌客暗中记牌。”殷勤摇头道:“其实老哥手中的套牌,便是成品了。唯一的区别便是外面包装的木匣,仅仅用于向民间销售使用。赌坊所用的纸牌,全以脆皮糨纸密封,并且为防止赌客记牌,赌局之上,一套牌最多使用半个时辰,便要换过新牌。”
“你的意思是,不打算在纸牌之上加载符文阵法了?”武传芳奇道,若按殷勤的办法,这牌实在是换的太勤了,每张牌上加载符文的话,相当于每天白白扔掉几百枚灵石啊!
殷勤点点头道:“老哥说的没错,纸牌必须勤换,才能防止赌客捣鬼作弊,也只有加强赌台上的防御阵法了。只不过,如此一来,每张赌桌的成本便要翻上几番,基本上是一枚中阶灵石一张桌。”
这小蛮子真他娘的有钱啊!花狸峰这是在蛮荒里挖到灵石矿了?倘若他所言非虚,这一座赌坊的造价岂不是堪比飞舟了?却不知他打算将赌坊的抽头定在几成?若是定得太高怕是没人来耍。
蛮荒大小赌坊,皆有从赢家抽头一说,一般像仓山郡城或者临渊城中经营多年老字号,抽头都在五、六分之间。也就是说,赢家赚了一百枚灵石,赌坊要扣下五枚或者六枚灵石作为抽头。到了小仓山那种偏远地带,许多赌坊会将抽头调高一些,不过再高也不过十分,否则的话,便没有赌客愿意光顾了。
殷勤被问及抽头,却是呵呵摆手道:“彩凤厅里的角子机,以及吉祥盘之类的赌台,便不抽头。若是传统四大局,十八小局,或者纸牌类的玩法,与外间一样只抽五分彩头。不过我准备给赌坊的抽头加个上下限,比如每局的赌注少于多少,便不抽头,没意思。又或者太大的赌局,也定个抽头的上限出来,抽太多,不仁义。”
“你这也太低了点吧?”武传芳不敢置信,觉得殷勤此举旨在开张期间聚敛人气,便又追问道,“这规矩可有时限?”
“没有时限。”殷勤似笑非笑道,“咱这一行园内除了赌坊,还有种种新奇玩意,让人把灵石全都砸在赌坊之中,咱们其他的买卖便要关张了。”
武传芳只道殷勤是在说笑,在他看来,一行园中其他诸趣才是引人上钩的噱头,只等来人进了赌坊,便是磨刀霍霍狠宰他的时候。
武传芳的心思只在赌坊上头,正要继续追问种种细节,空中忽然爆出一道白色花火,紧接着一枚白羽在殷勤头上缓缓飘落。
有人千里传讯与殷勤,武传芳识相地稍稍撤开几步,给殷勤腾出一块空间。
殷勤伸手接下白羽,略一沉吟旋即失笑,对武传芳解释道:“是成真道友,嫌我在此耽搁太久,催我过去醉仙亭吃酒呢。”
武传芳在自家门口被武成真偷袭,一拳捣得鼻血长流,闻听此言冷哼道:“不知上进的东西,成日里就知道吃酒玩乐!”
殷勤心道,这话用在你俩谁身上都合适,继而朗声一笑,说回正题,与武传芳敲定租住他府院之事。
饶是武传芳脸皮再厚,得了殷勤传授生死门法,也不好意思再提五枚中阶灵石的话头,不但如此,他竟主动将租价调整到一枚中阶灵石一日,只稍稍高出临渊其他几家的报价。从他府院的位置规模来说,这个价格不但合理,还略微低了些。
殷勤面色激动,连连道谢,武传芳顺势提个要求,要等殷勤事了,带他一起去一行园开开眼界。
殷勤欣然应允,一路与武传芳往门口走,一路与他介绍一行园中种种吃喝玩乐的新奇玩意,直听得武传芳两眼放光,恨不得现在就去。
走到门口,两人还是兴致勃勃意犹未尽,殷勤便邀请武传芳一同去醉仙亭。
武传芳却始终对武成真心存芥蒂,婉言谢绝,只说等殷勤有空时,再过来与他讲些赌坊中的新鲜设想。
殷勤面露遗憾之色,忽然从腰间摸出那个幻阵匣子,递与武传芳道:“老哥既然对我那赌坊如此感兴趣,我便将这东西留在府上,里面记载有我赌坊中的种种细节,这本是我准备拿来应付老祖垂询,给她示范所用的。”
武传芳见殷勤说得正式,心中感动之余,也是连连推辞,只说过几日与殷勤一道去往一行园,也不急在这几日。
殷勤笑道:“老哥尽管收下,你却不知道,我家老祖一心向道,怕是懒得看我这些旁门左道的东西。”
武传芳这才满心欢喜地收下幻境匣子,有了这东西,赌坊中的所有赌具皆能放大缩小,比现场去瞧还要方便。
殷勤拱手欲道别,忽又停顿下来,郑重其事对眉开眼笑的武传芳道:“老哥既然对我那一行园如此感兴趣,我倒有个提议,不知老哥是否感兴趣?”
“你说,你说!”武传芳微微一愣,不知殷勤此言何意。
殷勤略微整理一下思路道:“实不相瞒,我那赌坊虽然规模不小,身边却少个精于此道的拿总经营之人。今日与老哥一番交谈,殷勤深感老哥于赌道见解之独到精辟。老哥回去不妨仔细研究一下这幻阵匣中所载,若是真对我那赌坊感兴趣,我便将此赌坊抵与老哥如何?”
武传芳一下子愣住,心脏怦怦跳起来,好半晌,才犹豫道:“如何抵法?我手上只有祖传这片宅院,老弟莫非是看上我这宅院了?”
“我哪敢如此贪心?!”殷勤正色道:“老哥这片宅院价值连城,岂是我那小小赌坊能抵的?莫说一座,便是十座赌坊也抵不来老哥的宅院啊。”
见武传芳警惕之色稍微放松下来,殷勤才缓缓接道:“我的意思是以抵带租,我将一行园赌坊之产权地契抵与老哥,来换租用老哥宅院百年之使用权。百年之后,一行园的赌坊还是老哥的产业,同时这宅院也自归还老哥所有,不知这个办法,老哥意下如何?”
“老弟莫不是在开玩笑,戏弄你老哥哥?”武传芳面白如玉的脸上不禁显出一抹红晕,他实在不敢相信,殷勤竟会提出这个办法来,岂不是和天上掉下个馅饼一般?
殷勤满面真诚:“老哥何处此言?!莫非不信我那赌坊的规划与投入?”
“老弟才是多想了,我对你半点怀疑也无!”武传芳慌忙摆手,却又灵机一动,想到一桩重要事情,“老弟将赌坊的地契产权抵与我,不知这百年之内的收入如何分配?”
“自然是全归老哥所有。”殷勤沉吟道,“只不过此赌坊乃我一手创建,里面种种新鲜赌法,怕老哥直接接手一时还摸不着门路,我看这样,前十年的经营由我代办,所得收入还是老哥。十年之后,我便不再插手赌坊之运营。”
武传芳正是担心玩不转那些角子机,殷勤之语正中下怀,他强忍着喜意,却拿捏着架子道:“老弟的提议虽然极好,但这片祖宅乃是我家传承几千年的立足之地,如你所说,一下子出租百年的话,也不是件小事,老弟且容我考虑几天,与家人商议一番可好?”
殷勤深以为然道:“这是自然,我与老哥虽然一见投缘,但毕竟了解不深,好在过两日便要来府上叨扰,大家正好细细商讨,好在以抵带租之事也不急在一事。”说到此处,殷勤压低了声音道,“给老哥透个底,我这也是被老祖逼得没辙,仓山书院有个孟老祖您知道吧?我家老祖与这孟老祖最不对付,哪知此次老祖驾临临渊,孟老祖竟也来了。而且,我家老祖住哪儿,孟老祖竟也死皮赖脸贴上来,被他这么挤兑,师尊一怒之下,才发下话来,要在临渊建一处花狸别院,彻底扫了那孟老祖的颜面。”
武传芳对于孟老祖提亲之事也有耳闻,闻言会意一笑道:“我说老弟如此慷慨,换作是我,辛苦所建的赌坊,绝舍不得兑出去的。”
殷勤苦笑着嘀咕一句:“还是那句话,做弟子的,师尊的意思便是金科玉律。”然后振作起精神,冲武传芳拱手道,“老祖最迟三两天便到了,烦劳老哥哥派人将屋子规整一下,明儿我再让几位师妹过来,仔细布置。”
武传芳连说放心,这才依依不舍地与殷勤拱手作别。看着殷勤大袖飘摇,消失在湖畔弯曲的小路尽头,武传芳站在门口发了一阵子愣,脸上显出浓浓的笑意。
他所说的种种托词,无非是做个样子而已,家中宝材早被他在赌台之上散尽了,空留下诺大宅院,眼下连修葺的费用都不凑手。虽说也有上门求租的,却都是零散一两间而已,全被武传芳嫌寒碜回绝了,至于花狸峰这种大户肥羊,却是一年两年也赶不上一个。
武传芳这些日子手头紧巴,甚至动了出售府院的心思,不过这种传承近万载的武氏祖产,想要出售也难,不但以极品灵石计算的价格让人望而却步,还要请示皇城得到宗人堂的批复核准才行。
没成想,殷勤竟然雪中送炭,提出抵租的建议,武传芳强忍着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此刻送走了殷勤,他又不禁患得患失起来,万一他那老祖改了心思,不去与那孟逍遥别苗头,诺大赌坊的便宜老板岂不是做不成了?
同一时刻,殷勤大步走在临渊湖畔,清风拂面,让人精神为之一震,抵租百年之意,也是他临时起意才有的想法。从武传芳的反应来看,这件事基本算是成了。
至于这笔买卖是否划算,殷勤自有他的盘算,一行园那边的工程越搞越大,特别是有了来自蚁巢大笔灵石的注入,许多之前敢想不敢做的工程也都可以上马了。其中的赌坊,按照预算总投入在五六枚高阶灵石之间,主要花在赌台与赌具的炼制上面,这些东西单价不算高,但数量实在太大。
五六枚高级灵石,已经是许多中小世家积攒千年的家当,但放在临渊城中,却连湖畔的一栋小宅院也买不下来。更何况武传芳家传的老宅,即便最终达成交易,价格也是要翻上百倍,要以极品灵石来计算。
这笔钱,殷勤咬咬牙也能掏出来,但眼下需要灵石的地方实在太多了,将大笔资金套牢在一座宅院上,实属不明智。以五六枚高阶灵石的代价,租下临渊湖畔堪比亲王府的一片“豪宅”,而且一租便是一百年,在殷勤看来,这笔买卖实在是太他娘的合适了!
至于租下这片宅院作何用途,那可实在是太大了。武传芳只看到他家宅院在地理位置上的价值优势,以及售卖时种种繁琐不便,却忽视了一个更有价值的东西,那便是他府宅大门上所挂的那块武祖亲笔手书的“永镇仓山”的牌匾。
说白了,门上挂了这块牌匾,便是亲王府的人也不敢冲入院中放肆。殷勤琢磨着,一下步除了在临渊城设立花狸别院,更为重要的是,特情科要抓紧时机动起来了,开始在整个西疆的布局了。特别是那些参与袭杀武通玄的,诸如赵四、泥鳅等人,正好将他们迁入临渊,便以此地作为据点展开下一步的工作。
至于百年之后该如何处置这片宅院?......
殷勤脸上浮现起一丝凝重的神色:一百年太久了,兽潮将至,许多事已经迫在眉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