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堂皆素,雪绫倒挂的中间,是一个偌大的灵帐做成的白花,风一吹起,带动架子咿咿呀呀作响,竹条编织的灯笼,外面也套上了肃穆的白封,碰撞有声,大门口至堂前,一路,祭轴、花圈分设两旁,人们往来对的脚步声、劝慰声跟堂中的呜咽声交织成一片,让人痛不忍闻。
里设灵堂,摆放白字奠牌,暂用黑布遮了起来,棺停正中,庞清小姐身披草麻,跪坐在一旁,因与曹禺无后,就和府中其余人等,在棺前跪吃完一餐饭后,大把的铜钱往火盆中扔着。请了一个“好命婆”,凡是前来烧香拜祭的,主持斟酒盛饭,酒斟二巡,饭盛二次量少,随意食菜,每碗吃一点,说些吉利话。
吹鼓乐师导引着殡葬一队,抬着空棺,上街头走游一趟,俗称“游材”,目的就是要驱散小鬼,告知乡邻,此间人家正当大事,上路不可惊扰。入殓之后出殡之前,棺材头部加盏油灯,称“点脑头火”,这盏油灯在出殡入土之后,仍需在家中供候数月,才可熄灭,黄泉之路难走,意为阴灵照亮前行方向。
几日前赶回到陪京金陵城中的黎开,跟随受邀的父亲母亲,也在拜祭之列,此次齐侯受冤入狱一事,作为同朝好友的黎天,心中也愤愤难平,尤其听闻黎开详说过前情后果之后,果断将齐暄偷偷接入府中,暗下支持着他们计划的进行,丧帖拜门之时,不免唏嘘。
“早年间渴望中举入士,实现胸中抱负,如今官越做越大,有了更多的随波逐流,胸中志向却日渐衰无,惭愧惭愧。”黎天看着堂中来来往往的同僚,或趁机阿谀,或落井下石,想想此前与齐侯贺寿,那一堂的把酒言欢,好不畅快。
“女儿知爹爹无奈,不过此番一行,或许另有收获也说不定。”黎开罗扇掩面,低声与父亲交谈着:“曹禺逃走,断了我们想要以此跟太傅谈条件的念想,不过就算照计划而行,身为局中弃子,恐怕也做不得多少筹码,倒是这一大办白事,没准可以从其致死之因上,解脱小侯爷齐暄暗害朝廷命官的嫌疑。”
黎天看着女儿,点点头,露出一丝笑意,当初那个跟自己纸上谈兵的小姑娘,什么时候开始,竟似乎一夜之间长大。十五年,为了将其好好保护,免受邪崇之罪,鲜少许她踏出府门,诗经、兵法、志怪杂谈便成了她幼年时期唯一的乐趣,最快乐的时光,就是自己扮作响马,背着小黎开院中玩闹。齐府拜寿之际,才情初显,那时就知她聪慧多智,那时就知她机敏博学,不曾想如今运筹帷幄之中,自己都看不透她小小年纪盘算的计谋。
“如何证明齐暄无罪?”
黎开握着禅舒镜的手有些发汗,但目光仍然坚定:“爹爹只需带女儿进门拜祭,剩下的,还要靠公孙姑娘指点。”
数条街巷之外的黎府中,程煜、露离、良辰三方盘膝相对,运气现灵,与公孙念、齐暄围坐成一圈,依靠程煜本身与黎开之间的灵识感应,挥袖出去,禅舒镜中景象,皆在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