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的药既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天女为何要问这个?”
“我只是好奇。”
离盏想窥探下苏宛童的反应,但见苏宛童坐在床上,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用一种意味不明的目光重新审视着她。仿佛知道离盏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可苏宛童神情中并未出现半分惧意。
她二人就这样相对而视,蓄势待发,而阿木便成了两人之间的窗户纸,唯一不能捅破的界限。
对峙半响,连阿木都察觉到房间里的气息开始变得诡异。
临了,离盏还是决定不提这茬。
“我还有一事也觉得好奇。”
“天女请讲。”
“今日敌军来犯,夫人知不知晓?”
苏宛童微愕,“却是不知。哪里有敌军来犯?”
“你们精绝。”
苏宛童以袖挡面,成骇然之状,“精绝?今日城中安如往常,何时精绝来犯过?”
“就是现在!”
“天女万万开不得这种玩笑,这是要陷妾身于不义!”
苏宛童愈发惊讶,那样的表情出现在这张假情假意的面皮子上,大有惺惺作态的嫌疑。
“不义?为何不义?精绝早就反了。而夫人说,你不是来替精绝说和的,如今两城开战,你又何来不义之说?”
苏宛童收口不言,眼瞳子盯着离盏寸寸移动的绣靴不停的打转。
“难不成,夫人是背着精绝首领,偷偷跑出来判降的?“
“……”
苏宛童目光渐渐变得尖锐,却继续沉默着。
“那我便更加好奇了,不知夫人是以何种条件前来判降?”
离盏踢开那一地碎片,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昏黄的灯光落在离盏狐狸般的小脸上,当离盏眯起眼微微一笑,看她之人便如中了魔一般,陷入那弯弯的眼眸之中,抽拔不得。
苏宛童一脚踏空了似的,出了一头虚汗。
“夫人,你说话呀。”
“那是妾身与君王之间的事,恕我无法告知天女。”
“不告诉我,也无妨。”
“我只再问你一句。”离盏掐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看着自己。
“天女……”小丫鬟跪在地上,伸出手喊道,但到底不敢阻拦。
阿木在离盏身后看着,明明万分紧张,却也没有多言。
“苏宛童,你的消息,是假的,对吗?”
“我……”
“对或不对!”
苏宛童摇头不语。
离盏一把狠狠甩开她的头,苏宛童偏身撞到了床杆上,磕破了额角。
苏宛童直觉得眉角发疼,一摸,手指上染了血。她对容貌似乎极其看重,当即便泪眼如珠,委屈至极。
“天女,你凭何对妾身动粗?”
离盏笑:“我只是觉得不解,为什么殿下不捉你去阵前迎敌?是舍不得你这双眼睛垂泪,还是舍不得你这副身骨受损?”
“天女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呵,少来装了,如果房间里没有旁人,又或是把阿木换成巧儿,她绝不可能如此伏低做小!
这让离盏觉得恶心,深恶痛绝的恶心。
“阿木。”
“属下在。”
“绑了她,我们去西城门看看。”
“天女?”
离盏手中变出一根银针,扎进了苏宛童的天灵盖中,苏宛童顿时手软脚软,动弹不得。
“无需顾虑,她现在行动不便,即便你膝盖有伤,她也无法逃脱。”
“天女……”
“殿下怪罪下来,我担着。”
离盏似乎是算好了阿木会站在她这边,果不其然,阿木犹豫了一阵后,一把将苏宛童从揪了起来。
借着阿木对知府看守的熟悉程度,三人从后门抄了出去,一路向西。
没有马车,这一去花了半个生辰的功夫,西边的马蹄声已经不用俯首贴在地上便能听清。
“很近了!”阿木说道。
离盏催促着又加快了进程,三人在距离西城门还有半里的路道边上停了下来。
城门不高,隔着半里大概能看清城门上竖插的旌旗。
那是老祁王一统西域之后才有的旗帜,黑色的缎面四角环阳,当中绣着只翱翔的苍鹰。
大风向南吹啊,将那旗帜刮得很平,苍鹰似乎在雪中腾飞而起,随时都会落在看旗人的身上。
离盏心生感慨,这样美的画卷会不会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永远的落幕?
“天女,城门上似乎并无异动。”
离盏抽回了神,其实她也发现了。
不高的城楼上可以窥见来来回回巡视的人头,数一数,不过十人左右,再普通不过的规制。
她们所处的街道便是通往西城门的车道,按理倘若待战,就该占足这最易冲进城门的主干道才对,可道上却空无一人。
难不成,暗中埋伏?
不大可能,敌军若冲进来了,小众的埋伏难挡大军之事,如若敌军破城,唯有真刀真枪才能拼出生路。
再者,即便是有埋伏,像阿木这样身手了得的人,该当有所警醒才对,可她却毫无发觉。
这便十分古怪了。
自己一不会武功的人都能听见西向传来的马蹄声,望哨的人不可能没发觉!
既然有发觉,为何不备战?
愁思时,马蹄声已越来越近,且越到近处,声音便无限扩大,最后声震入鼓,躁动如雷。
最后,一声恢弘的号角划破天际!
“天女小心。”阿木一手揪着苏宛童,一手拉着离盏进了一家卖肉饼铺子。
铺子的门似乎是被人强行撬开,锅碗瓢盆通通不在,只剩一口烂灶,许久没开过张了。
她三人缩在里间,听见城门之外马蹄声渐渐凝聚集结,声响躁动。
这动静,惊动了城中的百姓,不少人推开窗户,在门缝儿中闪着几只眼睛滴溜溜的朝城门的方向探视。
忽然,城门发出缓慢而沉重的拉动声。
“这是……”
离盏禁不住走到门外,像西边望去。
天边开始飘起了鹅毛,黑穹中,夹杂着白点。
只瞧见那城门渐渐往两边翕开,中间一条窄缝儿中不断的迸射出火把的光芒,投射在城楼之下欢舞跳跃。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非但不抵抗,反而还打开了城门?
阿木凑了过来,亦是不解。
街上,不停传来人们的低声窃语,似乎都害怕到了极点。
慢慢的,那城门的口子越开越大,越开越大,直到一队人马整齐的布列当中!
“黑鳞骑军入城!”
城门上,守门人爆发出一声响彻天地的喊声,紧随着,军队前方的一铠甲将领拍了马屁股,霎时黑马嘶昂立蹄,飞奔而入。
低声细语城池突然沸腾起来。
众人开窗引颈相望,又或是抱着褥子从门中走出,候立在萧瑟的风雪中。
“黑鳞骑军?”离盏隐隐约约觉得着名字很熟,却又想不起来了。
阿木两眼金光,兴奋的解释道:“黑鳞骑军是君王座下最厉害的一支骑军,虽然人数不多,但能和温宿称里的军队汇合,不论是若羌还是精绝,都不用怕啦!”
离盏这一瞬是懵的。
她没料到自己此番的预测,到最后来了大反转。
“人数不多?我记得殿下曾说过,若羌和精绝有地理优势,天然形成一道防线将温宿隔绝在内。既是人数不多,是怎么攻破这道防线的?”
阿木想了想,摇头,“不知道。”
离盏又转头看向苏宛童,苏宛童不语。
军队整齐有序的进入主干道,百姓们奔走相迎。
她三人也从房间里踱步出来,争看此等盛况。
只见着走在军队最前头的将军怀里抱着一个木箱,勒着缰绳慢慢骑到主街中央,停下。
他面前,是个骑着鲜红色壮马的男子,不用细辨,光看那匹马,便知道他是顾扶威。
将军立刻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在红马之下,将怀中木箱高高举过头顶。
“还请君王过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