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和襄,你这个骗子!用个假货来攻城?莫不是怕你兵力不够,才出此拙计?!”
离盏大吼,阿木照着她的话,气势汹汹的译了一遍。
闻言,两军阵中议论声更盛。
虽然没人听得懂离盏的原话,但都清楚她的腔调和京中派来的官员别无二致。
再加上容貌肤色和柔和的五官,的的确确是中原的人。
诸人的视线在她和“假天女”之间徘徊,甄别不出。
呼和襄怒了!用刀尖摇摇指着她,“哪里跑出来的野女人,还自称是天女,哐人之前也不看看自己穿的是什么破布烂巾?怎么?君王连给你买身像样衣裳的钱都拿不出来了?”
呼和襄这么一说,几个属下在队伍前附和着大笑,另顾扶威的军队很是难堪,纷纷投眼于她的穿着,一时质疑起来。
阿木咬着唇很是气愤,但离盏恰恰相反,辩驳的时候谁先急眼,谁就是做贼心虚,这点性子她按捺得住的。
离盏不怒反笑,冲着城楼上的男人高呼,“你们若羌怎么会派呼和襄这头蠢驴来做帅!”
呼和襄:“你说什么?贫贱之女,竟然敢口出狂言!你可知我呼和襄是谁?”
“我管你是谁!你们冲进温宿城内造反,还专门派骑兵来寻我踪迹,我身为天女理当换上常衣暂且躲避。真的天女,哪会穿成她那副样子招摇过市,嚷嚷着‘你来抓我,你来抓我呀’!道理显而易见,你撒谎也要撒得符合现实!”
说到此处,离盏脸上露出轻蔑的笑,竟把刀还给了将军,素手盘在了腰间。
“呼和襄,别说我没给你辩驳的机会,你且把那个假货放下来,我们对峙几句即见分晓。”
众人热切期盼的瞧着呼和襄,尤其是若羌自己的军队。
可是,呼和襄哪里有这样的底气。
这个女人是他从茶商队伍里抢来的一个中原女人,除了长得好看点,别的方面一无是处。
别说什么神医了,或许连个处子都不是,畏畏缩缩的,跟楼下那个女人哪里能相提并论。
顾扶威的士兵见呼和襄犹豫,似乎也觉得不对。
当将军用西域语高呼“放下她”的时候,顾扶威所有得士兵都自发的整齐划一的喊:“放下她,放下,放下她!”
这回,换若羌的军队望着呼和襄干着急。
呼和襄骑虎难下,又不善言辞,头上冒着涔涔的大汗,眼看着事情要败露,突然大叫一声,振臂挥刀。
城楼上,那女子的脑袋飞落在地,贱得满地是血!
“天女已经死了!你们的君王也已经死了!今日,谁敢挡我,犹如其首!”
“恼羞成怒竟使出一招‘死无对证’,还真是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莽夫,呼和襄,你是没招了吧?”
“住口!,给我拿下那个多嘴多舌的女人!”
“拿下我?你是想谶语应验不成?呼和襄,你一心想要杀死天女到底是何居心?口口声声说什么杀入中原,拯救西域。我且问你,谶语能不能等到你攻破中原的那一天?”
离盏此言有理,若羌的士兵们犹豫了。
呼和襄见势不好,大喊:”给我杀了她,立刻杀了她!“
若羌的士兵们硬着头皮操刀上前,忽而风起,吹起离盏耳后的乱发,含入她嫣红的唇瓣中,美得是那般惊心动魄,真如天女下凡,无人敢扰。
士兵们又愣在了原地,徒留刀枪还举在半空。
离盏大笑,露出一排雪白的贝齿。“别听他的,一个人心不足蛇吞象的废物!空有报复,胸无点墨!他不是在带领你们逃离诅咒,而是在利用你们的怯懦替他完成那根本不可能完成的愿望!我是殿下从中原带回的天女,途径了珠唐,皇帝在珠唐埋伏了精兵,谁去谁就是找死!你们跟随了他,就是自己走向断头台!”
风越来越烈,呼嚎着几乎要将离盏的话语吞没。
而最后这句是将军替她译的,将军的声音洪亮而又高亢,如同号角一般响彻了城北,震撼人心到了极致。
敌方军心动摇,而火势却在突如其来的一阵罡风中越演越烈,周围浓烟滚滚,军队隐匿其中,难窥手尾。
离盏突然压低着身子,捧手大喊!“呼和襄,你中计了!殿下早就知道你们今早会来攻城,昨日已经下令让蒲梨的铁骑连夜赶路。殿下是故意诱你们入城,而今铁骑已经从东城门进了,你不是要来抓我么?来啊,我巴不得和你周旋!”
“你……”
呼和襄青筋暴拧,双目憎恨,他遥遥望着浓雾中顾扶威的军队。
对方将军高声一呼,士兵们以戟戳地,雷动震天,不辨人数。
可恶……风怎么突然变大了?浓烟滚滚,顾扶威军队本就身着黑色盔甲,隐匿在黑色的烟雾中根本分不出来。
加上长戟戳地的声音,极似躁动不安的马蹄,仿佛后面真跟着源源不断的铁骑兵一样。
难不成,驻扎在若羌的那些中原兵只是明面上跟着造反,实则背地里却在向顾扶威递信,他们出兵的计划真的败露了?
呼和襄脸色一变。
攻?还是退?
理智来说,肯定是要退的。
但他是若羌的第一勇士,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呼和襄!
在他无可匹敌的人生中,从来没有“退缩”二字。
在呼和襄的眼里,退了,就等了败了!
这还是他头一次做将军,初次出征,岂能夹着尾巴逃跑?
不能退……决不能!
不知不觉中,火已经烧到了他跟前。
呼和襄狼狈的从城墙上跳下,站起身来,朝着离盏摄去两道阴狠的目光。
都怪她!这该死的天女,要不是她从中捣乱拖延时间,他早就能顺利的煽动人心一举攻破防线!
哪晓得这女人嘴皮子这么厉害,三言两语就扭转了局势。
他非把她剁成肉泥不可!
看这所谓的“天女”死了,顾扶威的军队还能有什么指望?!
“啊!”呼和襄突然挥舞着弯刀冲上前来,嘴里迸发着震耳欲聋的咆哮。
“小心!”将军立刻将离盏护在身后!
然而那呼和襄岂是寻常莽夫,蹬了士兵的盔甲跃起二丈,弯刀一甩从上至下,刀尖直朝离盏的眉心刺去!
将军以刀挡刀避过,然而杀招未止,呼和襄从上跃下,一个反手逮住了离盏的腕子往前一拉。
离盏被这强大的力道扯得一个趔趄,还好阿木堪堪抓住她的另一手。
瞬间,两人的拉扯快要把离盏给撕裂了去。
呼和襄手肘一个下压,就要折断离盏的左臂。
“天女!”将军大呼不好。
离盏闭眼的一瞬,一泼热乎乎的液体喷洒在她脸上,随后身前传来刺耳的嚎叫。
周围的打斗声,忽然就止住了,世界霎那间安静了下来,只剩哀嚎声还不绝于耳。
发生了什么?
离盏缓缓的半睁开眼睛,只见呼和襄的右手已经不知去向。
平整的断臂不住的喷射出鲜红的血液,呼和襄左手捂着右臂痛苦得蜷缩在了一起。
周围的人都镇住了,似乎有什么可怕的事物来临。
过了片刻,呼和襄的身后缓缓走出一人。
黑色束衣,高高的马尾,墨玉般的瞳孔里泛着暗淡的光彩。
他和呼和襄一样高,却远不及呼和襄体格健壮。
但两人站在一处,一人就成了山川上的冰刺,一人沦为了笨拙的老狗熊。
他似乎天生就有种靠近三丈必死无疑的气场,周围的若羌士兵自觉远离,提防的操起家伙,却无一人敢靠近他。
呼和襄在痛苦中察觉异动,缓缓转过头看清那张脸时,脸上的五官就恐惧的扭曲起来。
不……不……为什么这人的眉心也系着一块璞玉?
他双唇抖着:“那个穿着金缕玉衣,被箭射中的人是……”
“本王从不做没把握的事,素来用不着金缕玉衣护体,勇士,你瞄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