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采宣一颗心陡然坠入了深渊、
本就对顾越泽失望透顶,这下可好,唯一支撑她苦苦维系婚姻的东宫权势也即将成为一张空口白条。
五年……整整五年的付出,就像做梦娶媳妇——空欢喜一场。
她捏着那张纸恍然退后了两步,身子不住作抖。
“好啊,顾越泽,你和这小贱人一同将我瞒得好啊,亦将我白家盘算得好啊!”
“宣儿……”
“我父兄稀里糊涂为你卖命,殊不知你却要将我们全家引向绝路!”
顾越泽不知那纸张上写的是什么,恍然看了离盏一眼,可见离盏脸色不好,再加上白采宣眼神是如此清明了然,便知道事情败露。
“宣儿……你听我解释……”
“解释?这还有什么好解释的!在你眼中,我们白家算什么?几个傻子么?”
“这病是后来得上,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
白采宣怆然大笑,“是是是,你没有时间来得及告诉你的正妃,却有时间告诉你的小情人。顾越泽,你的连篇谎话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今日我若不发现,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瞒我一辈子,直到把我骗进你的棺材里跟你一起入黄泉你才甘心!”
顾越泽眉心一怔,不可置信。“你巴望着我死?”
白采宣觉得他这副表情可笑极了,真的就笑了起来:“你别说得好像我不尽人情的样子。你死不死,不是我说了算,怪就怪你自己得了这种怪病,自己倒霉!”
顾越泽眉心越蹙越紧,汗珠顺着他那眉心的小山顺流而下,像洪水倾泻。
“你瞪着我做什么?是你一直瞒着我,瞒着我白家,此事是你不义在先,你反过来倒摆出一副要质问我的样子,你脸上臊不臊?”
顾越泽的目光在白采宣的不屑声中渐渐荡空神识,只有大红的喜烛烧出的火苗子,尚在他瞳仁里微微的晃动。
可是,那样温暖的火焰,在他目中却似没有光彩一般。
他好像陡然看白了什么,又或者已经做了某个决定。
当他再次聚焦看向白采宣时,苍白的面腮已经拧缩得十分狰狞。
“白采宣,那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什么意思?”白采宣冷笑一声,“我原先以为,同我成婚的只是个残废,却不想,你不仅是残废,还是个泥土都盖住大半截身子的短命鬼!是你骗我在先,我二人的婚约便作无效。从今往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算我白家这些年瞎了眼,竟错信了你这只白眼狼!”
“你现在就要悔婚?”
“不然呢?等到明日再悔,旁人还以为我是不洁之身了!”
孙福正:“娘娘,您不能这么绝情啊!采选是按仪程来的,悔婚是对皇上不敬!对列祖列宗不敬啊!”
“滚开,本小姐何时需得你这狗奴才来提醒?我悔婚,是因太子与贱民私下有染,那几封信就是最好的证据!”
眼看白采宣去意已决,孙福正一头扎在地上,拽着白采宣的霞披不住的磕头:“娘娘息怒,娘娘息怒,您这样说出去,于您最是不利。您想想,此事一旦公之于众,到时候天下人都会笑话您,说您堂堂白家嫡女,竟然被一山野村医夺了夫君,那村医的主母是个杀人犯,姐姐又是个信巫蛊的,如此一比,岂不玷污白家的声誉,毁了您的一世声誉?”
这话戳到了白采宣的痛处。
她素来最恨离盏,恨她的名字,恨她的医术,恨她的蛇蝎心肠却偏偏能装成清纯无辜!
尤其在想到自己这张脸,就更恨!
要不是离盏,她怎会毁容渐渐失了顾越泽的宠爱,要不是顾越泽移情别恋,石淋的重症又怎会被他隐瞒至今?
都是她!全都是她!
白采宣上下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要让她和离盏一辈子被人拿来做比,还要被离盏给比下去,这简直比凌迟她还要痛苦!
她昂着头,自上而下冷冷谛视了离盏一眼,笑道:“孙公公你说得对,我和太子相好一场,他和离盏这档子腌臜情事,不提也罢,权当是对太子殿下最后的一点情谊。但这段姻亲,我还是要悔的。”
白采宣慢慢把那半截纸收入掌中,长长的护甲嵌进了肉里也尤自未觉。
她最后再看了他二人一眼,觉得这里无一处能值得她留恋,当即狠狠踹开脚下的孙福就往门外奔去。
“给本宫拦住她!”
孙福正抱住她后脚跟往后一拽,白采宣一个踉跄往后跌走,“识相的就放开!否则有你好看!”
“不许她出去,她今夜哪里也去不了!”
“娘娘若要冲动,就莫怪老夫手脚没个轻重了!”
白采宣像青蛙似的踢腿,哪只孙福正抱着她的膝盖就往地上一撇。
白采宣当即惊叫一声,身子一倾,摔了个人仰马翻。
“绑她起来!快!”顾越泽命令道。
离盏正抽身去找绳子来递,没走得两步,却发现白采宣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别管她,她在装。盏儿,快去找两根缎子来,今日之事千万不能让她出去乱说。过了今晚,我便有办法了!”
离盏细看一眼,察觉不对,白采宣头下一股黑乎乎,粘稠稠的汁水正往旁边不停的蔓延。
“哎呀,好像流血了!”孙福正惊叫一声,蹲下来以手沾汁,指尖一撵,“血,血真的是血!”
顾越泽倒吸一口凉气,也慌了神,再看白采宣,她脸上的血色正一层一层的迅速褪去,只剩一层白白的脂粉。
“都怪奴才下手重了!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啊!”孙福正一边自抽耳刮子,一边急得团团转。
这简直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顾越泽愣了半天,亦没想到对策。
房间里最淡定的,反属离盏了。
挑拨离间,让这对新婚夫妻反目成仇本就是她一手策划,各式各样可能出现的结果都在她脑子里演算过了一遍。
白采宣死在这处,只是结果之一,她只需按部就班的往下走就行了,没什么可害怕的。
只是,她原本设想白采宣死在这处的原因,多半是白采宣恶言相向,激怒了酒意熏熏的顾越泽,才让他失手杀了白采宣而已。
现在这个结果,委实让她有些失望。
她轻飘飘的瞥了白采宣一眼,隆起的胸部似乎还微微起伏着,看来还可以抢救一下。
离盏心里一阵冷笑,呵呵,不能这样死,绝不能这样就死了,否则太便宜了她。
离盏冲“啪啪啪”自扇耳光的孙福正道,“人还有气,我是大夫,公公不必惊慌!”
“快,把烛台端过来!”离盏使唤起人来。
“唉!”
两人蹲下,离盏结果孙福正端来的烛台对着那血迹一照,起先以为血色污浊是因为光照不够的缘故,可烛台离得这样近,那血色依旧红里泛黑,似乎不是新鲜血液,而是淤血。
轻轻拨转白采宣的头颅,见她凤冠戴得不太牢实,后头似拱起了一大块,她小心翼翼的将凤冠取下,原来下头压着一个大桃包,用块黑色的纱布敷着,夜里根本不大看得出来。
“啧啧啧”,这是什么时候撞出来的?离盏伸手在桃包面前比了比大小,竟有她半个拳头那么大,淤血缓缓的从里流出,实在有些恶心。
她赶紧把了白采宣的脉,又探了她鼻息。
脉象还算稳,鼻息也很平实,桃包撞破,淤血流出,不可全说是件坏事,关键是别感染了才好。
离盏眼轱辘一转,突然想出个坏得不能再坏的主意,一把将她头顶的凤冠扯下,随手一丢,“公公快去寻些干净的纱布来,我包扎要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