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朝。
巍峨的殿中,柳思怀当着一众朝臣大哭了一通,相帮者甚多,尤其是白家也插手了进来,请求皇上要严审此案,无论背后的始作俑者是谁,决计不能姑息。
言下之意,是要把祁王府也好好查查。
还好祁王入京一来,从不参朝。
柳家这么一闹,皇上点头说好,当即问了大理寺的寺正,案情查得如何。
寺正便赶紧替大理寺开脱,说今晨天不亮就提审了所有嫌犯,这时钟佩已经在去祁王府的路上了,相信不久便会真相大白。
柳家听此,又叨叨了两句,说离盏那厮最是阴险狡猾,若是问不出,怎么不动刑?
寺正面色讪讪,稍作辩解,便答应下来,回去一定严加拷打。
太子在一旁听着,有时高兴,有时又有些闷气,但始终不做在脸上,更不发声。
只是回东宫的路上,石淋发作,痛得他大汗淋漓,却不敢声张,赶紧入了惜晨殿命下人煎了两副离盏开的药,喝下去后又小歇了片刻,痛稍缓,他就赶紧着人将鲁跛子给带进宫来。
鲁跛子见太子气色不好,不知所以,便问他是不是着了风寒或是身体不适。
太子不提,只问案子的事。
“本宫让钟佩准备的事情,他策划得如何了?”
“钟大人已经打听好了,祁王府备受祁王重用的护卫统领叫许骁,一身功夫着实了得。之前目睹尸体被劫走的两个大理寺官员,正好是钟大人手下的小脚。钟大人已经嘱咐好了,让他们把那黑衣人往许骁的身形上靠。且钟大人已经和他们拟策过审问,能想到的问题,都给他们拟好了答案,即便是皇上来问,应当也没什么罅隙。”
太子方放心下来,但神色也不过缓了片刻而已,在看到案前的一碗汤药渣滓的时候,随即变得紧张起来。
“盏儿如何?钟佩提审的时候,她当着寺正的面,有没有供了什么?”
跛子瞧着太子的表情,知他对离盏的安危极其看重,不仅希望她活着出来,连她的皮肉都不愿磕着碰着。
如果牢里关的是白采宣,他定然不会这么挂怀。
可是,这离盏跟着他也才不久啊。
只是听说这离盏相貌颇好,与狐狸精别无二致,肉骨十分媚态。他便想,是不是离盏在床笫之间的功夫极其厉害,才牢牢系住了太子的心。
于是,上回从惜晨殿出来,他好奇的向孙福正打探,孙福正却告诉他,说这女子其实从没在惜晨殿留宿过。
由是,他就只能当离盏很投殿下的眼缘。
“她就是什么都没供。钟佩想尽办法的吓唬吓唬她,让她把责任推到祁王府身上,承认和祁王私通。若是换做平常人,怕是早就推了,然而她绝口不认,说清者自清,真相总会大白。”
太子听了这话,眉头微微拧着,但嘴角却提起一丝促狭的笑意。
跛子知道他在高兴什么,便捡着中听的说,“后来钟大人把她逼得没办法,她为了以证清白,竟然当着钟大人的面说……”
“说什么?”太子面带忧色,眼里却隐隐又有憧憬。
“离小姐说她根本没和祁王暗地往来,她心中其实另有其人。只是那人已经有了婚约,她平日便不表露。”
太子听后,果然大喜。
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脸上的欢喜已经将担忧的神色给完全隐盖了过去。
这么个倾国倾城的人儿,平日里克己又含蓄,柳家花重金纳她入门她都不为所动。
他平日里对她轻言软语,她也从来没有委身过他,他以前还以为,离盏对他只是微有好感,还完全没到臣服的地步。
如今突然听到她亲口承认,她一颗心全放在他的身上,此间欢喜,无以言表。
就像自己养了很久的一株草,病蔫蔫了许久,有一天忽然开出极香艳的花来,那种惊喜,无法抑制。
他想想黄家戏院那天,顾扶威犹如正主一般的把她从自己身边带走时,那得意洋洋的神情。
再想想方才鲁跛子说的话,心里不由就笑开了花。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也打了祁王的脸面了,只是祁王还不知道。
只是,跟祁王结下的梁子,是不可能就此为止的。
他要明明白白的报复顾扶威,就像当日顾扶威真真实实的掌他的脸一样。
太子想到这里,一口气又提了起来。
“本宫还以为祁王今日要来早朝,压一压柳家呢,结果连个人影都没见着,当真谨慎。本宫想捉他的小辫子都难。那头,盏儿又是个死脑筋,不肯承认私通的事情。其实这没有什么,我知她的心意就好,她出来向我解释清楚,我怎么会不听她的,她何必至死不渝。”
“可见离姑娘是个重情重义的人。”跛子说。
太子沾沾自喜的点点头,继而想到点什么,眼间又有了愁色。
“柳家今日再次发难,寺正说要回去对盏儿严加拷打,你快去跟钟佩说一声,让他切记不要伤到她!做做样子就好!”
“是。但倘若离姑娘一直不肯招出与祁王私通,那祁王的动机便不大圆满,属下怕殿下之后的计划会受些阻碍。”
太子听罢,并不放在心上,只淡淡说了一句,“放心,盏儿一心系我,本宫便有办法应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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尔后的几天,离盏都是一个人蹲在牢里。
林芝以证据不足,同其他嫌犯一起放了出去。
她期间被钟佩提审了好几次,每次都免不得被他吼呵一通,还用过刑。
用的都是杖刑,那行刑人看起来颇为健实,胳膊伸出来比她大腿还粗,离盏一看,翻了个白眼差点就忍不住想招了,结果绑上凳子,木板拍在屁股上啪啪啪拍了好几下,竟也不觉得疼痛难忍。
按理说,不疼是不可能的。
但行杖的人,基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听黎盛说过,有经验的行杖人,平日里练习,能把二十板子落在一块豆腐身上,豆腐表皮丝毫不裂,内里却被打得稀烂,轻轻伸指头一碰,变会流出浆水来。
所以,这些杖刑人要是真的想给人苦头吃,这二十板子一下去,她绝对是连躺都躺不下去。
所以,她一下就反应过来,钟佩是打给寺正看的,打给柳家看的。
她心里愈发清楚,钟佩的目的只在于祁王府,不在于她。
那板子声打得很大,她配合着也连连叫唤了几声。
后来二十板子打完,她佯装站不起,被拖回了牢房,她摸了把屁股,竟沾了一手的红血。
但屁股确实不怎么疼,想来是那板子上面浸过红汁,拍在她屁股上的。
隔日,她又被拖出去打了三十大板。
前后五十大板,这就很要人命了,钟佩便有足够的理由不再施刑,算是已经遵了柳家的意思。
但离盏头疼的是,这么几天过去了,顾扶威那边丝毫没有动静。
她不由在想,万一十天之内,顾扶威捉不到那盗尸贼来顶罪可怎么办?
眼下,牢里就只剩她嫌疑最大了。
可恨她又被困在这牢中,想探探消息都是无稽之谈。
她唯一能做的,要么是背叛,要么是咬牙坚持。
就这么犹犹豫豫,熬到了入狱后的第八天。
那几天连下了几日的雨,牢里都变得阴潮潮的,温度陡然走低,大有入冬的势头。
她在牢里没有被褥可盖,又不敢直接进入空间,为了取暖只能将地上的枯草垛往自己身上掖,可晚上来来回回还是要被冻醒好几次。
饶是身体再好,也落了风寒,起先是咳嗽打抖,后来开始发烧发热,身上出了汗后,又被廊道里灌进来的冷风刮醒,汗便凝在身上,整个人像是被浆糊黏住了一般,实在难受。
她趁人不备,在空间里拿了些药吃,奈何这次风寒有些严重,药性见效微缓。
第八日的夜里,她又起了高烧,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额头一痛,费力睁开眼来,看见一个穿着夜行衣的人蒙着面,只漏出一双细细的眼睛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