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璟执起帕子擦了擦手,那一盘的泡椒凤爪被他吃了个精光。
“后来,那陈世美如何了?”
陆知暖边磕瓜子边说:“自然是被包大人给斩了。不过嘛,这长公主一怒,这结局怕是演不出来咯。”
“也或者,事情真正的结局,会是另一番光景。”萧元璟沉吟道。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只是猜测罢了。好了,咱们也走吧。”
“这么快就走,不等着看看张家的下场?”
萧元璟笑道:“你以为只这一出戏就能治张家的罪?最多不过推戏楼管事出来顶罪罢了。”
“那合着我折腾这么一大圈,就弄倒了张家一个戏楼?”陆知暖郁闷。
“你做的已经很不错了,不过你忽略了一点。”
“什么?”
“你写的话本子虽然涉及皇室公主秘辛,可毕竟只有少数人知晓,虽说私自编排皇家事确实有罪,但这事儿,长公主不会承认。既然不承认,那么就不涉及罪名,长公主也无权给张家定罪。”
陆知暖捻了捻下巴。“那还真是我疏忽了,毕竟这等丑闻,搁谁谁也不愿意承认的。好吧,这次便宜张家了。”
萧元璟捏了捏她的鼻子,说道:“谁说便宜了张家?好戏,才刚刚开始。”
长公主的雅间里,侍卫林立,神情肃穆。
周群疾步上前,笑眯眯问道:“这,长公主怎么发这么大的火,可是哪里伺候不周了?”
长公主连个眼皮都没抬,冷冷问道:“写话本子的人在哪儿?”
周群哪里见过这阵仗,遂小心答道:“哦,那位公子已经离开清水镇了。”
“那人姓甚名谁,家在何方?”
“小的只知道那位公子姓陆,是打京城来的,看样子约莫二十来岁年纪。”
“姓陆?”长公主拧眉。
京城里,她能想到的姓陆的,只有当朝右相陆维章。而当年的事儿,知晓的也多半都是京城贵族圈子。
陆家倒是真有两位公子,庶长子陆知书年二十二,嫡子陆知睿年十八。
左相与右相向来不对付,若真是陆家人,倒也不足为奇。
“可有画像?”
周群也不知道长公主到底要干嘛,只是找了机灵的小厮,按照他描述的画了一幅肖像图。
“这人书生打扮,看上去文文弱弱的。”
长公主拿起画像,左看右看,那样貌倒是有几分与陆维章神似,可在京城,又确实没见过这号人。将画像丢给侍卫,吩咐道:“速速回京,给本宫查!”
说完,气怒的拂袖而去。刚刚走到楼梯口,又停了下来。
“这裕和戏楼,给本宫封了!还有,若本宫听到任何关于这出戏的流言,黄德中,当心你脖子上的脑袋!”
“是是是,公主放心。”
黄德中吓的赶紧摸了摸脖子,只觉得这脖子凉飕飕的。
见长公主走远,周群这才问道:“黄大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长公主怎么就生气了呢?”
黄德中瞪了他一眼。“你问我,我问谁去。”
周群见长公主的侍卫已经往戏楼门上贴了封条,心里更是懊恼不已,这要如何跟老爷交代啊。
而此时,得知此事的张老爷,两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咱们张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先是茶楼被封,如今就连戏楼也被封了。这还要不要咱们活了啊。”
“哎呦,我说张老爷,你该庆幸长公主没有连坐,不然你们张家也跟着吃不了兜着走。”黄德中怒道。
这几个月也不知是怎么了,什么事儿都不顺,每次都是因为这个张家,如今主子已经十分愤怒了。他这日子,也不好过啊。
也是刚刚从上头人口中得知,今日裕和戏楼这出戏,演的竟是长公主的私密事儿,黄德中一听,差点儿晕死过去。这编排皇家事可是要杀头的啊。
张老爷听说后,吓的直接尿了裤子,叫人把周群绑来,打了个半死,扔了出去,连同裕和戏楼那些唱戏的,也都遣散了。
“我说你们张家是不是又做了什么缺德事儿,得罪什么人了?”
张老爷瞥了眼黄德中,心道,做啥缺德事儿你还不知道么,做这事儿都是为了那些大人物,要报应也该报应到上头人身上啊。
“赶紧派人去找那位姓陆的,主子说了,这人很可能是有人故意安插进来的。要不然,为何事情都赶的这么巧。”
“可这人海茫茫,去哪儿找啊。”
二人此时是愁眉不展,一声接一声的叹息。
不过最惨的还是张永仙,今儿是她大婚,自个相公当着自己的面抱回去一个姨娘也就不说了,这才多大会儿功夫,他们张家戏楼就因得罪了长公主被封。
赵怀远更是连新婚夜都免了,在那个白莲屋里睡了一夜。赵家上上下下,更是没人拿她当回事儿。
张永仙何时受过这样的委屈,不过人在屋檐下,她又能如何。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那些欺我辱我之人,我必叫他们付出代价!”
陆知暖跟着萧元璟一路脚步轻快的回了乔家村,她挽着萧元璟的胳膊问道:“你说好戏才刚刚开始,那到底是什么好戏啊?你有什么主意?”
萧元璟挑了挑眉,说道:“你可还记得那个‘柳义’?”
陆知暖点头。
“如今张家两大生意都被查封,只剩下土地了。你说若是这个时候,‘柳义’出现了,会怎样?”
陆知暖双眼倏地一亮。“张家定会狗急跳墙,到时一定会露出马脚,那么张家跟黄德中私自侵吞土地一事就瞒不住了。就算他们为了大局忍下这回,咱们正好顺水推舟,将那地买下,张家也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咽。不管怎么说,张家这回,是亏定了。”
“嗯,你反应到是快。”
“嘿,都是相公运筹帷幄。”
“嗯,那就多谢夫人夸奖了。”
二人说说笑笑的回了大院儿,赵茹燕见人回来了,赶紧去厨房烧水。
待陆知暖洗漱完了,方才禀道:“夫人,奴婢今日瞧见嫣儿鬼鬼祟祟的,原来竟是想离开,奴婢不敢擅自做主,故而将嫣儿关在了柴房,等夫人回来发落。”
陆知暖用帕子绞干了头发,咂摸咂摸嘴。“她定是听说了乔玉兰的事儿,害怕了。嫣儿没有卖身为奴,她是自由身,咱们约束不得。既然想走,那就叫她走吧。”
“是,夫人。”
嫣儿听说乔玉兰是被陆娘子送进大牢的,登时就吓破了胆,生怕乔玉兰把自己供出来。就想着赶紧逃走。
没想到竟被赵茹燕给扣下了,如今被关在柴房,嫣儿心想,一定是要杀她灭口了。
她都要后悔死了,早知今日,当初就不该被老爷的美色迷惑。
嫣儿东想西想的,见赵茹燕开了门,吓的赶紧往后躲了躲。“你,是夫人叫你来杀我的?”
“夫人杀你作甚?”
“那,那你来这里要干嘛?”
赵茹燕看嫣儿瑟缩的模样,嗤笑一声。“夫人叫我放你走。”
“真的?”
“你若再不走,我就当你不乐意走了。”赵茹燕懒得跟她废话。
“诶诶诶,我走我走我走。”嫣儿抓着一旁的小包袱溜溜往外跑。
院子里陆知暖正晾着头发呢,见嫣儿火急火燎的,叫住了她。
“你有钱么?”
嫣儿一听,忙捂住了小包袱,心道,这陆娘子不是要打劫吧,她只有二十两,还是乔玉兰收买她的钱。
不过比起性命来,钱也不算什么了。嫣儿委委屈屈的掏出那张藏的严实的银票,哭着递了过去。
“我就这些钱了,都给你,你放我走。”
陆知暖斜睨了她一眼。“谁要你的钱?”回头又对赵茹燕说:“去唐禹那儿拿一百两过来。”
“是,夫人。”
“诶,等等,记得拿二十两一张的银票,再取些碎银子。”
赵茹燕取了钱回来,陆知暖抬了抬下巴。赵茹燕依命将银子交给了嫣儿。
嫣儿还有些懵懵的。“你这是什么意思?”
“嫣儿,这里的钱足够你用了,哪怕你想做些小生意,也足够当本钱的了。就当是认识一场,本夫人赠送你的。从今以后,就权当是陌生人吧。最后奉劝一句,靠人不如靠己,你好自为之吧。”
嫣儿红着眼看着陆知暖,心里是有几分感动的。“嫣儿记下了。”
陆知暖挥了挥手,叫唐叔送她去镇上,至于她以后要去哪儿,就跟她无关了。嫣儿的那点儿小感动,对她来说,也不算什么。她可是知道,嫣儿向来反复无常,趋利避害。
她也没指望她能记她的恩。
“夫人,嫣儿先前做过那么多缺德事儿,夫人不追究已是给她面子,如今人都走了,夫人作甚还要给她银子?要奴婢说,凭嫣儿的心思,夫人哪怕给了她一千两一万两,也不见得她会记恩。”
“我当然知道她的为人了,不过,嫣儿虽说有些心眼儿,本性倒是不坏。她不过就是一心想要攀高枝儿罢了,左右以后咱们也无甚牵扯。再说她一个弱女子,生活不易,就当是本夫人做善事了。”
“夫人就是心眼儿好。”赵茹燕笑道。
“我啊,就是看她,挺可爱的。”
“可爱?”赵茹燕不解。
“你想想她以前做的那些事儿,你说好不好笑,可不可爱?”
赵茹燕一寻思,噗嗤一下乐了。“还真是……”
张府。
因着长公主的事儿,张家人如今是不敢招摇过市了。张老爷也病了好几日。
“老爷,底下人听说老爷病了,特意送了些‘补品’过来。”张府管家指了指身后小厮抬的几口大箱子说道。
张老爷眯了眯眼睛,手一挥,示意小厮将箱子抬进屋里。
待众人退去,张老爷行至书柜前,取下正中央的一本书,露出一个金色狮头来,见他朝一侧拧了一圈,书柜登时分开,露出一面石门。
张老爷抬手一推,石门打开,他抚掌三下,就见石门里面走来几个大汉,大汉看见箱子,径自走过去,将箱子抬进了石门里头。
蹙了蹙眉道:“这次怎么才这么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