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路,孙涛走了几十年,他敢说闭着眼睛都不会撞墙,哪里有坑哪里平坦,整个棚户区有多少坑坑洼洼的地方,他能张嘴说来,这段路是平坦的,他很确定,可为什么会脚下被绊,这其中定然有猫腻。
他这个不算华丽的出场方式,让人觉得尴尬。
安涛还摇摇头,有些低落道“年轻人啊,不稳重,毛毛躁躁…”
孙涛膝盖到小腿被划掉一层皮,血迹斑斑,这一下着实摔得不轻,他想回头骂,转过头却发现后方站着的只有王紫竹和刘飞阳,那么刚才是谁绊的已经了熟于心。
刘飞阳只是简简单单的与他对视一眼,随后就眼观鼻、鼻观心,装成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这时就听,安涛又一本正经道。
“孙涛啊,你们这里的人不文明我知道,但现在有些太无理取闹了,我来找你谈合作,竟然落到被人用刀指着的下场,今天我给你个机会,让你处理,也算是我对你的一次考验,如果处理的完美,也能让我对你的能力有更深刻的认识”
“还有他,刚才要把我拖胡同里去,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么?他还当着安总的面说,如果今天这事不给个满意的交代,没完,绝对没完!”
金丝雀也恢复精气神,刚才险些给她吓得大小便失禁。
“孙哥,这事不能怪我们,是他说话太难听,说咱们棚户区就是厕所,咱们都是厕所里的耗子,吃屎长大的…”
孙涛现在没心情跟他们掰扯这个问题,刚才一直处于搭上安涛的梦想之中,这一摔让他清醒一点,从自己姐夫的角度来说、从惠北市的角度来说,都是刘飞阳的能力要大一点,而二人明显要争棚户区。
县官不如现管!
刘飞阳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要借刀杀人。
他又把目光看过去,发现刘飞阳已经把头都扭到另一边。
“犹犹豫豫,让你下个决定就这么难么?如果这点小事都婆婆妈妈的,以后怎么把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你,一个男人,肩膀上能不能扛起点责任!”安涛见他的模样,有几分发火的压低声音道。
“安总看上你想扶你一把,是你的福气,千万别看着机会从眼前错过,等以后看到别人成功自己再后悔!”金丝雀又在帮腔。
“阳…”
孙涛不知道该怎么办,现在对他来说就是个站队的问题,二选一,他想开口问,又觉得把阳哥这个两个字叫出来,显得自己太没智商。
旁边的混混紧跟着开口“孙哥,我们不管他是谁,都已经站到家门口指鼻子骂我们了,还得让我们忍着?传出去让人笑话!”
“对,不管他是不是大老板…”
一时之间群情激奋。
“孺子不可教也!”安涛重重的喊一声,满面怒容“既然这个决定这么难下,我不妨给市里打个电话问问,看看这里究竟有没有外来投资商的投资环境!一群乌合之众,烂泥扶不上墙…”
孙涛听到这话,终于想开口,他倒不是要帮着安涛,而是一旦捅到市里,上面派人过来把这里再扫一遍,连最后一段时间的生意都不让做,他就成了罪人。
然而还没等开口,就觉得侧面有一阵凉风刮过,看过去,发现刘飞阳正若有若无的看着自己。
确实,刘飞阳不让他帮安涛。
倒不是出于刚才的一番言论,而是他要搞清楚,安涛在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就能从一个落魄的年近中年的人,摇身一变成了省里公司的总经理,应聘?这貌似也说的过去,毕竟他有副矿长的工作经历,可他不相信,隐约中从安涛的话里,听到一丝莫名其妙的成分,称得上是一种感觉,很微妙。
如果三虎子在这就能听出来,他说话与当初在村里搞传销的一个口吻。
“在这里,骂我们,确实不对!”
孙涛攥紧拳头,重重的说道,已经下定决心顺从刘飞阳。
“哗啦啦…”
此言一出,刚才还安安静静的小混混们,顿时再次把武器举起来对准安涛。
“你打,你电话播出去就捅死你!”
“你们…你们…”安涛被气的大喘气,手里拿着电话迟迟没敢播出去。
与此同时,就听“嗷…”的一声,刚才出手利索的保镖,大腿上已经插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嗖嗖的往出冒血。
“啊…”
金丝雀顿时被吓得脸色苍白,惊恐的叫出来。
“啪…”从人群中冲出来一名小姐,一手抓抓住她头发,另一只手不断的往脸上打去。
“安总,救我,安总…”金丝雀双手抱头往安涛怀里扎,又发现这是无用功,随后缓缓蹲到地上,这小姐也彪悍,抬腿往她后背上踩,要站到身上。
“你们知道你们惹得是谁么,你们知道惹得是谁么!”安涛被气的脸色通红,不断的反问,这些混混还有分寸,并没直接打到他身上,可怜了那名保镖,被拖到人群中,被刀枪棍棒抡个半死。
安涛无可奈何的又看过去,指着孙涛喊道“我给你机会,你抓不住是么,是不是抓不住!”
孙涛脸色也变得难看,原本好好的一个夜晚,以为做梦都能笑醒,怎么会发生这件事。
“让他打电话!”
刘飞阳把声音控制的很好,传不到人群中央的安涛耳中。
孙涛听到这话一愣,如果打电话市里来人封了这里怎么办?
“让他打,出了事我担着!”
刘飞阳又补充道。
安涛嘴里一直叫嚷着能直接打电话到市里,目前市里的头头还没有刘飞阳不认识的,就连即将退休的南波湾也握过手合过影,他倒要看看这个张嘴就告诉自己别争了的安涛,在惠北的关系有多硬。
“行了,行了,差不多就行了…”
孙涛一跺脚,冲进人群里,把所有人拉开,两名保镖已经被砍成血葫芦,都趴在地上,不过他们这里用刀只是吓唬人,不像当初螃蟹那类纯社会,是奔着把人剁碎出手,所以保镖身上多数是皮外伤,没有深可见骨的刀口。
这里的人对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外围还有小姐站在门口嗑瓜子。
“现在说行了,晚了,我告诉你晚了!”安涛看着站在对面的孙涛,怒吼道“今天的事你不给我个交代,过不去,一定过不去!”
“厄…”孙涛看着衣服已经被撕烂的金丝雀,她还蹲在地上,哭泣着,双手抱着安涛大腿。
挠挠头又道“我想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交代是必须要给的,我们这里都不是啥大人物,但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脊梁,你先骂我们在先,所以这事我们占理,大家相互给个交代吧,让人来带你走,如果不来人,你走不了!”
“什么?”安涛一听这话眼睛顿时瞪大,喊道“我可以理解为你这是在跟我叫嚣?你要知道,我一个电话打过去,这里就会被移成平地!”
孙涛双手攥成拳头,坚挺道“推就推,我认了,但不打电话让人来,你肯定走不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想阳哥可千万别坑我,如果他背后的关系你不能抗住,这里的人说不准得偷偷给我一刀。
刘飞阳并没看,还装成胆小甚微被吓得不敢看的样子。
王紫竹在盯着,小声道“播出号码了…”
刘飞阳微微点头,只要等会看来的人是谁,那么安涛在惠北的关系脉络就会清晰。
“王市长,哦哦…哈哈,我没事,想着明天去拜访您…恩恩,挂了!”
安涛说话声很大,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听到,当他们听到市长两字,心里开始缓了,那是多大的官?孙涛额头上也出现豆大的汗珠,他也害怕。
刘飞阳也在想,姓王的市长,确实有这一个!
可那位是国家部委下来的人,过两年就回去了,并且是分管宗教工作,在开发区的开发中没有半点作用,或者说,人家本来就不是惠北的人,能是他的关系?不大现实。
“张局长,对对对…呵呵,对对对…”
安涛又挂断一个电话,虽说他对自己深陷囹圄的处境只字未提,但在场的这些小混混不敢不想,看到他能给这么多大人物打电话,害怕了,都看向孙涛,想着他说话让安涛赶紧离开吧。
孙涛后背已经湿透,他现在顶着巨大的压力,已经把这位安总得罪,再冒然开口把阳哥也得罪,那就不用混了。
他不敢说。
姓张的局长,也有!但是最近传说要下到县里,基本不怎么管市里的事,难道这也有关系?
正在这时,刘飞阳的电话突然响起,他看了眼电话,是陌生号码。
犹豫了下,还没等接,随后就听“刘飞阳啊,听说你在惠北生意做得很大,我在惠北棚户区这边遇到点麻烦,你看看能不能出个面?”
“哗啦啦…”
听到刘飞阳三个字,这些小混混躁动了,去年灭了他齐老三这个大鳄谁不知道,尤其是这些小混混,当初不少人被螃蟹用砍刀逼的蹲地抱头,现在还记忆犹新,相比官方而言,他们更怕那个犊子。
一时之间,都面露畏难情绪,有人开始向后退。
“呵呵,行,我等你…”安涛说着,挂断电话。
“孙哥,人也打了,气也出了,刘飞阳如果来找我,我就在这里等着!”
其中一名小混混撂下一句,转头就走。
“对,也没有说什么大不了的,刘飞阳来了再说,我场子里还有客人,也先回去…”
另一名混混说完,也转头走到。
孙涛听到这话,顿时懵了,很多人都知道刘飞阳,没见过,即使当初有一面之缘,那也是快一年的事了,他转头看过去。
刘飞阳也有点懵,这算什么?
刚才安涛一直叫飞阳,没加刘字。
这时候跳出来唱反调好像有点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