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裳霞帔步摇冠,钿璎累累佩珊珊。
缨络垂旒,玉带蟒袍。
着百花裥裙,穿大红绣鞋。
古典华美,千娇百媚。
洛尘见小师姐一身凤冠霞帔、浓艳喜庆,不由问道:“小师姐,你怎么穿成这样?”
小师姐神色一黯,看了看他,欲言又止。
洛尘说:“小师姐,你……这是要嫁人了么,嫁给谁呀?不是说好,你只能嫁给我的么?可你已经穿上嫁衣,我却怎么不知道我要成婚了呢?”
小师姐啐了一口道:“谁要嫁你?臭美死你!”
接着她又叹了一声说:“前不久,村北山头来了一伙山贼,夜夜袭击我缘村,烧杀抢劫、奸-淫-掳-掠,无恶不作。我曾带人抵抗过数次,但却根本无用,今夜赶走,明夜又来,夜夜不堪其扰,总有人受伤、有人死亡、有人被带走淫-虐……我实在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劫难接连发生却又无力阻止,这令我十分痛苦,痛苦到恨不能去死……”
说着,她的俏脸上流露出极为煎熬的表情,令人心碎。
“小师姐……”洛尘想劝她不必如此,这只是因为你意识里存在被害的紧迫感而循环产生的幻影,并非真实。
但却有所顾虑,害怕点破真相会动摇叶心燃的识海,令一切涣散幻灭。
只听小师姐续道:“所以,我打算把自己嫁到北山,与山匪和亲,保缘村平安。”
洛尘想说小师姐你真傻,但这话没法说,因为在陷于幻境和自我意识中,如此的牺牲精神不是伪装,纯粹出于本心,非但不可笑,反而是伟大的。
“所以,你穿好了嫁衣在这里等么?”洛尘问。
“对,山匪来了,我也该出阁了。”小师姐的表情由纠结变得决绝,透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英气,又混杂着动人凄美。
洛尘说:“小师姐,你的嫁衣只能为我穿……”
小师姐看着她,神色复杂,红唇轻颤,轻轻吐出五个字:“对不起,云霄……”
洛尘摇头道:“不要说‘对不起’,你没有错,错的是那些土匪恶贼!”
他突然拉起小师姐柔嫩的手儿,接着说:“小师姐,与其委曲求全,不如杀上北山,拼跟他们拼个玉碎瓦全!”
小师姐露出动摇之色,随即满脸恐惧地左右晃动小脑袋:“不……不……我不是他们的对手,如果我不能彻底铲除他们,只会让自己、让缘村遭到更猛烈、更狠毒、更凶残的荼害与报复,我……我不能……”
洛尘心说,山贼是叶心燃意识里的阴影创伤、深层恐惧和被害妄想,这应该就是一切的根源,选择逃避、接受伤害或者勇于反击,都将对叶造成重大影响。
如何让她走出自我封闭的幻境?虽然最终靠她自身,但此刻的选择必须由外力来帮助,否则就陷入了死循环,形成恶性闭环。
洛尘凑上前,深情地拥吻小师姐。
风月无边,流风月凉……
红衣、红唇,雪肤、雪齿……
柔软、馨香,明媚,沉醉……
良久,二人分开,洛尘看着眼前的红装美人,说:“小师姐,一切有我!无论何时,我都站在你身边;无论何事,我们都一起面对!就算整个世界错了,我也不怕,因为有你,为了你,我相信我可以把世界扭转回来!所以,别害怕,神魔挡在面前,我们也一起打碎它!”
小师姐也看着洛尘,双眸之中有水雾也有星光,美轮美奂。
她说:“是啊,我相信你,我只能相信你……除了你,我还能相信谁呢……”
过了一会儿,一男一女携手步下高阁。
朝火光最盛的村头走去。
那里,山匪恶贼正在肆虐。
他们凶残蛮横,杀人无算,在他们眼中,没有老幼,碍事者杀,只分男女,男的残杀、女的奸-淫。
客店的小二被杀……
放牛的牧童被杀……
寺庙的小和尚被杀……
新生的婴儿哭叫两声也被杀……
婴儿的父母发狂报仇被杀……哦不对,父亲被杀,母亲则被轮-占……
泼墨挥毫的大汉被杀……
自己跟自己下棋的古怪老头怒斥匪徒也被杀……
身穿明黄纱裙的富家小姐早已浑身赤-裸-淤-青,被蹂-躏得不成人形……
倚窗望月的少女正在被强-占,哭喊声震天……
火光血光映红每个山匪恶徒的脸,他们的五官是模糊的,表情却是无比狰狞的。
平静安宁如桃花源般的缘村此时已然变成了修罗炼狱。
洛尘侧首看见身旁的女子满脸痛恨与愤怒,便说:“小师姐,不要压抑自己的怒火,宣泄出来!任何你痛恨的东西,我都要将它抹杀!”
说完,纵身上前,劈手躲过一个山贼的马刀,挥出一轮轮残月,将一个个悍匪斩于马下。
红衣小师姐见他如此勇猛、杀得如此畅快,也持剑进击,逼向那些轮-占女子的淫-徒,一剑剑,又快又狠,刺进他们的心窝,刺得心血迸溅、一命呜呼!
被解救的村民逃到一边,为少年少女加油呐喊。
这次,山贼没有越杀越多,而是越杀越少。
洛尘认为,叶心燃的意识正在逐渐解封,她激起的怒火逐渐战胜了她的被害恐惧。
当所有山贼都倒下,缘村的村民爆发出了潮水般的欢呼。
小师姐却秀眉微皱,担心地道:“这里并非全部的山贼,杀了一些,另外一些不知什么时候又来报复,变本加厉,遭殃的还是村民……”
洛尘说:“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小师姐,不如趁势杀上北山,将他们统统剿灭!”
小师姐看看了受苦受难的村民,点了点头:“只能如此。”
二人遂跨上山贼骑来的马匹,双骑并行,渡河过桥,离开缘村,风风火火地朝着北山驰骋而去。
北山荒凉,怪石嶙峋,如同风蚀地貌,伫立在地表的巨石被吹成了鬼脸、怪兽、城堡,让这一片看起来如同鬼域。
山贼的城寨就设在此处。
洛尘和小师姐并辔齐驱,一个挥刀、一个舞剑,双双杀到山贼城寨的最深处。
小喽啰们根本挡不住他俩,死伤一片。
当洛尘在城寨之中见到最终的山贼头目时,他不禁笑了,那些个山贼头目大多数是高山王蛇黑巫师团的成员,什么萧山、迪波、尤金、力瓦巴龙等。
天上密密麻麻地飞着人皮风筝,地上活蹦乱跳地跑着行尸走肉,各种蟒蛇、毒蛇在山石、草木、楼台间蜿蜒游走,此外还有一条高大如山、形似西山蛇族族长的巨型黑蟒摇头摆尾。
这些都是对叶心燃内心造成过恐惧伤害的东西。
小师姐在面对他们的时候,表情虽然还没有什么变化,但眼神已在闪躲。
洛尘放声大笑,指着对面说道:“小师姐,你别看他们一个个长得恶行恶相、丑怪凶残,其实都是土鸡瓦狗,我等何惧之有?!”
众山贼气得跳脚。
话音刚落,洛已一马当先,提刀而上。
先斩黑蟒!
因为它最显眼。
这可怜的蛇族族长之前虽然已经被弄死过一次,但洛尘不介意再斩一次,反正得心应手。
当一艘渔船那么大的蛇头轰然落地,小师姐的眼中又亮起了光芒,好像点燃希望之火。
洛尘继续斩杀那些长得很像黑巫师团成员的山贼头目,有的甚至不用刀,直接抡起拳头,像打西瓜一样将他们的脑袋一个一个打爆!
他现在明白,这一切都是叶心燃自我意识中恐惧、阴影和伤痕所制造的幻影,叶心燃越是惧怕,幻影就越强大,强大到她觉得自己永远也不可能战胜的地步,只能选择逃避和妥协,从而遭受越来越严重伤害。
所以,他要用坚定的信心去感染她,帮助她脱离自己建造的窠臼。
刚好,这些家伙都是洛尘亲手或带着洛熙杀过一遍的,如今再杀一遍,简直都不用考虑该怎么下手。
如此强大的自信传达和感染了叶心燃意识,让她觉得,其实自己最恐惧的东西并没有多么可怕。
有洛尘在,我什么也不怕!
于是,小师姐再也不甘落后,仗剑拔步,手刃群贼,刺破心魔幻影。
恐惧像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
现在,小师姐的勇气和信心都回来了,那些山贼和毒蛇猛兽就变成了菜鸡,杀人如割草一般。
顷刻便将北山城寨剿灭干净。
而后,洛尘和小师姐都听到某处传来呼救声。
后者浑身一震,径直走入山贼们聚会议事的厅堂。
堂下有地牢。
牢里囚禁着十来个女子。
地下昏暗,看不清楚。
当牢门打开,女子们相携相扶、鱼贯而出,洛尘不由大为诧异。
这些女子衣衫褴褛,更多的则是赤-身-露-体,身上污迹斑斑、疤痕累累,但她们的身材和容貌却几乎一模一样,全都是叶心燃的模样!
小师姐见到她们,非但没有露出震惊之色,反而泪流满面,眼中除了泪光,还复杂交织着各种情绪,有痛苦、煎熬、愤怒、羞赧、欣喜、感动、解脱、释然……
看着那一个个受过伤害和屈辱的女子走近小师姐,拥抱她,并与她融为一体,洛尘恍然明白,这就是叶心燃这段时间以来在自我封闭的意识当中所形成的一个被害妥协的循环机制——
北山来了一伙穷凶极恶的山贼,他们夜夜袭击缘村,打破原有的安宁祥和,烧杀抢劫、奸-淫-掳-掠,带来血与火。
小师姐起先带人反抗,但因深层次的恐惧而无法取胜,又不忍眼睁睁看着村民惨-遭-杀-害-凌-辱,故而牺牲自己,下嫁山贼头目,企求换得和平。
然而这样却成为了一轮恐惧闭环,嫁入北山城寨,被关押在地底囚牢,受尽霸-凌-和-欺-辱,伤害和恐怖累计,但场景循环、无限轮回,山贼每次侵袭,小师姐每次都为了保全缘村和村民而牺牲下嫁,现在看来已经嫁了十来次,每出嫁一次,叶心燃的精神和意识就分裂一次,越陷越深,越陷越伤。
那些从地牢里出来的女子,就是叶的精神裂片。
如果此次没有战胜山贼、没有成功解救众女,后果将越来越不堪设想,叶心燃的精神和意识很可能在不断的纠缠撕裂中渐渐消散,最终只剩一具皮囊……
洛尘感觉后怕,若再迟几天找到月巴白七大师进行引导救治,就真的为时已晚。
高山王蛇,你们害我小师姐至此,我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等十余名伤痕女子全部与小师姐融合完成之后,她拉过洛尘手,嫣然一笑说:“云霄,我们回村吧!”
洛尘注意到,她还叫自己“云霄”,而不是“洛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