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抹不去的回忆
祖母醒过来的时候,果真没有再提起那只猫,她很开心孙子和孙子的朋友来疗养院看她。若是再年轻几岁,她会去做一些糕点,泡一壶茶请他们喝。可年纪大了,手脚不利索,也只能拉着他们聊聊家常。
她从柜子里翻出一本相册,打开的第一页,就是一张泛黄的相片,她拉着边承几人坐在床边,给他们指相片上的人都是谁。
那是某一届镇灵师的毕业集体照,背景是礼堂门外,相片左侧还能依稀看见镇灵树的枝叶。
祖母坐在第一排,和学校的导师们坐在一起。她年轻时是镇灵学院图书管理员,而毕业照是她儿子和未来儿媳的。
“这个就是你爸爸,这个是你妈妈,他们啊,在读书的时候就相互喜欢,没想到才毕业两年,两人就怀了你。”祖母笑了笑,鱼尾纹和法令纹深深地浮现出来。而相片里的她,头发乌黑,目光如炬,眼周也没有太多皱纹。她幸福的笑着,边承的父母站在她身后,各自在她肩上放了一只手,画面很是温馨。
“这是我爸爸!”傅筱筱忽然指着某个男人兴奋地喊了起来,相片里的爸爸意气风发,脸上透着和她现在一样的骄傲。
“我也看到我妈妈了!”伊山也在相片里看到了自己妈妈的身影,他妈妈和他一样,戴着能把鼻梁压垮的近视镜,看起来有几分土味,所幸嫁了有钱人,山鸡变凤凰。
“九渊,你看,边承父母旁边的,就是你的父母。”祖母见离九渊一直没有参与话题,便将相片摆到他面前,指了指相片上的一男一女。
“比我记忆里的他们年轻很多。”离九渊淡然一笑,不悲不喜。
他记忆里的爸妈已经有些发福了,不像相片留影里的这般苗条、壮实、朝气蓬勃。
若他们现在还活着……可惜,他们不在了……
“等以后你们毕业了,也会拍一次集体照,那将会成为你们离开学校后,最珍贵的回忆。”祖母轻轻拂去相片上的细微尘埃,如此说道。
因为人,总是能轻易地忘记某些事情。
但是,留下的痕迹是不会被抹去的。
只要保留着那些痕迹,记忆的匣子就不会被关闭。
“祖母,要不,你搬来跟我一起住吧,我会好好照顾你。”边承临走前说了这样一句话。
祖母拒绝了,因为她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老了,不愿搬来搬去,不愿麻烦年轻人。
边承欲言又止,却还是遂了祖母的意愿。
祖母站在阳台上,冲着走上大街的他们挥手作别。
离九渊几人抬头,看着祖母脸上慈祥而温柔的微笑,放下心去。
看来,猫又真的删除了她的记忆。
这样也好,起码祖母不会为了失去它而伤心。
“奶奶,有空我们会再来看你的!”边承双手做出喇叭的形状,放在唇角边,冲着阳台的方向大喊。
祖母年纪大了,有些耳背,并不能听清楚他说的是什么,只是一味地微笑着,挥手点头。
离九渊五人渐去渐远时,祖母才缓缓地将手放下来。
她唇边的微笑渐渐凝固,浮现出一丝黯淡。
她缓缓地打开那本相册,她与黑猫的点点滴滴都被记录在合照下面的相片里。
可它已经不在了,永远地离开她了……
泪水轻而易举地夺眶而出,击碎在相片表面,溅开悲伤的泪花。
记忆深刻的人事物,不是说忘记就能忘记的,尽管对方试图抹去那些存在过的痕迹……
“以前都是你守护我,现在,换我守护你了。”祖母深吸一口气,紧紧地抱住相册,抬头望着阳台外的那棵大树。
夕阳的光辉在大树上斑驳,已没有叶子的树干延伸着,看着十分遒劲。
夕阳下,仿佛有一只猫垫着脚尖,弓着背,像警卫一样伫立在某根细长的枝干上。它浑身黝黑光亮,一双湛蓝的眼瞳如被洗涤过一般,它侧着脑袋,朝着祖母的方向看来。
祖母笑容里带着泪花,她伸手,那抹影子却被风拂去了,只留下空空的枝头。
强忍着的悲伤,在这一刻决堤,祖母终是抱着相册蹲在地上痛哭起来。
“谢谢你用生命来守护我,我会好好活着……”祖母身子微颤,泣不成声。
远处的天空红一道紫一道,搅拌成诡谲的色彩,笼罩着大街两侧的楼房。
离九渊抬头看着同一片天空,耳边忽然听见哭泣声。
他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能看见地平线上坠落的落日。
是错觉吗?他好像听见了边承的祖母在哭泣?
“九渊,我发现你是自带招黑的体质。”伊山的一句话,打断了离九渊的思绪。
他回过神,反问道:“什么自带招黑体质?”
“就是走哪都能遇到黑恶灵。”伊山弄了弄衬衫领口的黑色领结,侦探柯南的表情。
“这么说来,好像的确是这样啊。”宏涛忽然开窍般,质疑地看着离九渊,“难道说,你真的是黑恶灵派来的卧底?但你失忆了,以为自己是镇灵师的同伴,其实你是黑恶灵里面的叛徒!所以黑恶灵一直追着你打!”
傅筱筱翻了个白眼,随手给了宏涛一记爆栗,说道:“你不要脑补过度好吗!”
“诶对,黑恶灵怎么会袭击一个老人啊?”宏涛揉了揉脑袋,像被傅筱筱敲醒了似得。
走着的边承忽然止步,神色复杂。
黑恶灵所说的它们,到底是谁?灵域之城的石碑下,又封印着什么?
“这件事情,我觉得我们应该跟镇灵学院汇报。”思前想后,边承觉得此事必须跟学校汇报。
因为黑恶灵针对的人,都和当年参与大战的镇灵师家属有关,肯定不是偶然。
如果边承猜测的没错,黑恶灵是在找某些东西,而那些东西,并不只是在一个人的手里。
“那还等什么,走吧,去校长家汇报这件事。”傅筱筱是个急性子的人,二话不说就展开了花灵,将其余的人都包裹起来。
几人脱离了地心引力,随着一阵疾风飘走。
花瓣飘零,落了几片在原地。
一个穿着制服的男人从巷子里走出来,他弯腰捡起一片花瓣,花瓣很快就在他手中化成粉色的光辉散去。
他动了动挂耳式对讲机,对另一头的人汇报:“会长,我是希尔,他们去找胤之崖汇报这件事了,我们要做点什么吗?”
“你觉得以你的战斗水平能一打三不?”对讲机里传来蓝瞳的声音,她似乎在吃什么,声音断断续续,夹杂着吮吸。
没错,是面条。
“报告会长,不能,但三打一倒是可以。”希尔耿直地回答,并看了看巷子里,另外两个靠墙而站,扶额叹息的同伴。
“不能还用我教你吗!还不快去把那老女人带回来审问!”蓝瞳一秒暴走,对这群下属的智商感到无能为力。随即,她对惠冰说:“蘑菇头,下次别放那么多辣酱,辣死了。”
“啥?什么辣酱?会长,你说啥?”呆头呆脑的希尔并没有反应过来对方不是在跟他说话,还追问了好几句,“喂,会长,听见吗?”
“你是猪吗!我明显不是跟你说的好吗!”蓝瞳吼得太大声,一下子呛到,咳嗽起来,她急忙灌了一杯水,缓了一会儿才切换频道,对另外两人说:“徐正,崇明,带上那个智障去把那个老女人带回来。”
“知道了会长。”徐正说完,按了按耳麦的红色按键,抬头和崇明对了对眼神。两人齐齐走向希尔,抓着他的衣领往后倒退着走。
疗养院里的祖母哭完后,准备走到院子去,她刚打开门,就遇到三个男人。
“你好,我们是镇灵理事会外勤部的人,昨晚发现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了,现在请你跟我们走一趟。”徐正摆出镇灵理事会外勤部的工作牌,牌子上面清楚的记录着他的头像、姓名、工号,职称等信息。
祖母看到工作证后,怔了一下,随即缓慢地点点头,跟随他们离开了疗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