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被一层肉眼可见的透明结界覆盖起来,将训练场和看台隔离。
离九渊站在结界内,手腕处的灵石正发出荧光,他的对面,放着一个内部满是漆黑物质的净灵瓶。
“准备好了吗?”华雪琪收起计分册子,看向离九渊。在离九渊点点头之后,她隐去了踪迹。
一枚碎石划过空气,从净灵瓶的一端穿透另一端,玻璃的裂痕蔓延,净灵瓶在忽然变慢的时间中倾倒。
随即,是玻璃碎片落地的声音。
涌动着的黑暗物质如扩散的烟雾一般,从碎片之中凝聚成型,变得又高又大。
是一头虎狮,狮子的面容,老虎的斑纹,周身萦绕着黑色火焰。那火焰没有实际攻击力,但能侵蚀灵体,使其黑化。
离九渊往后退了一步,一道光从他手腕处的灵石内钻出,在众人眼里化成了猛槐的形状,现身于训练场上。
猛槐在离九渊面前,与狮虎对峙。
“那就是传说中的灵兽吗?”
“灵兽真的可以对抗黑恶灵吗?”
结界外的学生唏嘘不已,只有边承和傅筱筱几人保持沉默。他们见过离九渊和猛槐融合暴走的情景。
这一次,他会不会重蹈覆辙?
不会的,离九渊在走下训练场时便已经想过了。他与猛槐并非寄主与契灵关系,也就是说,他完全可以依靠指挥猛槐攻击对方作战,不一定非要进行力量融合。
但是现在的问题在于……
离九渊攥拳皱眉,看着狮虎仰头咆哮,狂奔而来。
问题在于,他对猛槐一知半解,并不清楚它的各项能力。
该发起怎样的攻击才是有效的?
思考之际,猛槐也扑向了狮虎,两只巨兽纠缠在一起,相互撕咬,倒在地上打了几个滚。
青焰和黑火交织,发出撕裂声,两头巨兽张牙舞爪,各显英姿,气势汹涌。
狮虎张嘴咬住了猛槐的前腿,猛槐仰头发出一阵长啸,外圈的结界也发生了波动反应,它挥动粗壮的蛇尾,鞭笞在狮虎身上,将其甩飞出去。
狮虎咆哮着,侧身擦过水泥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
离九渊捂着耳朵,像局外人一样观战。
狮虎从地上爬起身,甩头抖了抖身子,龇牙咧嘴再次冲来。
与此同时,猛槐也加速扑上去。不料它们无限接近时,狮虎一分为二,直接绕过猛槐,冲向离九渊。
离九渊始料未及,睁大了双眼,愣在了原地。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有的带着惊恐,有的带着讥笑,有的带着期盼。
猛槐刹步,转身折回,追逐那一分为二的狮虎。
哪个才是真身?
“猛槐!右边!”离九渊注视着两头狮虎,结界外的光可以从左边那只身上透过去,也就是说,那只是虚影!
判断出真假之后,离九渊全速朝着右边的狮虎冲过去。
刚才他已经看清了狮虎的攻击特点,是上跃!所以它的弱点是腾跃而起露出来的腹部!
猛槐以最快的速度腾跃而起,从狮虎头顶上方越过去,而离九渊右脚往前一推,借助惯性,以倒地姿势从狮虎下方滑过去。
他抬头往上看去,掠过面部上方的狮虎腹部是透明的,它跳动着的心脏依稀可见,并未被黑暗物质完全侵蚀。
恍惚间,离九渊能听见狮虎内心呼唤的声音:“救我……”
离九渊一怔。
这时的猛槐头朝下,身子垂直于地面,成为挡住狮虎去路的一堵墙。
离九渊一个旋身扭转,手掌撑地站起,朝着猛槐和狮虎倒下的方向跑去。
“猛槐,我需要骨鞭!”离九渊没有张口,但他声音传给了猛槐。
猛槐用蛇尾将狮虎和自己捆绑在一起,两头巨兽腹部朝向离九渊,保持着三十度倾斜的悬浮角度。这个角度,与地面的距离是两米,正好是离九渊跳跃可以触及的高度。
离九渊即将靠近它们时,伸出右手,蓄力一跳,一把抓住了猛槐藏在后鬓毛内的尖角。
青焰像藤蔓一样缠上离九渊的手臂,鳞片逐步爬满他半边身子。
离九渊脚踏烈焰,跃上狮虎腹部上空,骨鞭从猛槐后颈抽出,甩开的同时青焰形成了一道散开的圆弧,扬起四周的空气。
黑暗中跳动的心脏映在离九渊的瞳孔里,他的瞳孔呈现出半透明状态,像琥珀色的琉璃。
骨鞭从这个角度回落,能打散狮虎的灵体。
但是这样做,真的对吗?
它在挣扎,在求救,它不想幻灭。
“猛槐,你能感受到其它灵的方位吗?”离九渊踩着青焰,看着失去钳制的狮虎背部朝下栽倒。
现在是好机会,主要骨鞭落下,被黑暗力量侵蚀的狮虎能即刻消散。
但是,那跳动着的心脏,却在传递着求生的欲望。
想活下去,不想被剥夺生存的希望。
“你在犹豫什么,动手啊!”看台上,已经有学生看出了离九渊在犹豫。
边承也不由得紧抓着膝盖,神色凝重地看着他和黑恶灵对决。
他现在在做什么?既然选择了驱策这力量,为何又要犹豫不决。
“快要没有时间了。”坐在边承后方的宏涛冒了这么一句出来,他看着悬浮半空的沙漏,沙子即将流尽,而离九渊迟迟不动手。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你们快看,他在做什么?”看台上,又有人惊呼起来。
大家的焦点再次落在训练场上,只见离九渊甩动骨鞭,在一瞬间转换了攻击方向,凭空发出一击。
狮虎背部落地,并未受到攻击,而离九渊踏着脚下的青焰疾奔向另外一个方向。
骨鞭像击中了什么,被反弹了一下,鞭尾随惯性往前卷起,形成一个捆绑状态。
“九渊在攻击什么?”为了看得更清楚,傅筱筱站起身来,却不知道离九渊现在是在跟谁对决。
“场内除了黑恶灵和离九渊之外,还有一个人。”和宏涛坐在一起的伊山搭着二郎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暗示着什么。
没错,训练场上,还有一个人——
华雪琪!
“箔河!离九渊暴走了!”杨浦打了个激灵,和看台另一端的箔河一起唤出了黑蜘蛛和蟒蛇,一起冲入结界里。
结界内,被骨鞭捆绑甩开的华雪琪出现在众人眼里,她愣住,反应过来时,离九渊挥鞭一甩,将她从半空甩了出去。
华雪琪与半空中坠落,目睹着周身青焰的离九渊踏空而来。
他是被猛槐的力量侵蚀了吗?不对,他的眼神集中,目的性明确,他是故意的!
“蜥蜴!”华雪琪在半空中大喊了一句,召唤仍在原地隐身的巨型蜥蜴。
一只巨型蜥蜴现形,朝着他们的方向奔来。
“猛槐!”这一回,离九渊竭斯底里地大喊出来。
所有人目睹着离九渊手臂的鳞片褪去,与他手臂捆绑的骨鞭随他松手而脱离,青焰从他手臂褪去,化作一团,扑向冲上来的蜥蜴。
华雪琪一愣,看了一眼自己被扑倒的契灵,回过神时,离九渊已经从她身边擦过,顺走了她挂在腰间的净灵瓶,稳步落地。
杨浦和箔河看到猛槐和离九渊分离后,迅速止步在结界上方。
华雪琪快速调整自己的姿势,安全着陆,而夺走她净灵瓶的离九渊在狮虎冲过来时打开瓶口。
一股肉眼看不见的风漩从瓶内发出,将狮虎往里吸取,奔跑着的狮虎化作了黑暗物质,被快速收入净灵瓶内。
离九渊封上瓶盖的同时,半空中的沙漏正好停止流动,笼罩着训练场的结界也随之消失。
“收回来了。”离九渊将净灵瓶抛给了眉头微皱的华雪琪,留给她一个冷傲的背影,走出训练场。
华雪琪拿着手中的净灵瓶,望着他瘦长的背影,若有所思。
他的瞬间判断力很强,做出的决断也超乎意料,这一点,的确是镇灵师所需的。
但他为什么,犹豫了?为什么不直接诛灭黑恶灵?
离九渊走出训练场,沿着楼梯往看台的方向走去。
为什么?
因为,不管是人还是灵,都有生存的权利,世上所有的争纷都是为了争夺这个权利。
它想活着,它和人一样,有权利活着。
镇灵师,不是为了剥夺灵生存的空间而存在的。
是救赎。
它内心的声音在求救,在向他求救,他可以救它,可以净化它。
所以,突破世人眼中的枷锁,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比获得某种荣誉更重要。
他,要成为镇灵师,不仅仅要维护人灵的平衡,他要救赎那些被黑恶灵控制的灵。
他要成为守护者,而不是杀戮者。
这是他,在听见求救声之后,内心所有的想法。
也是他,忽然想成为镇灵师的意义!
走上看台,边承忙上前迎接他,询问他有没有受伤。
他摇摇头,却又将视线落在了训练场上。
那里,也许就是他们起航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