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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管家见着, 心中对宝掌柜所为叹笑了一声。
他跟宝掌柜是异姓兄弟,知晓宝掌柜这一路是怎么走过来的,一个穷山沟沟里走出来的穷小子, 没一点眼力, 哪爬得到临苏城常府家主手下大掌柜的这一位置。
郭掌柜和东掌柜看在眼里,神色不变, 但紧跟着主母的脚步不比宝掌柜的慢。
等苏苑娘坐下,面前四个管事已在面前站成一排,这厢柯管家接过下人端来的茶水奉上,“夫人,这清早的太冷了, 您喝口热茶暖暖。”
不知为何,柯管家待她要比前世要殷切些,苏苑娘接过茶,朝他也点了下头。
柯管家是常伯樊的大管家, 是常府常家的管家,一旦常家与她起了什么风吹草动,他就是头一个敢不听她吩咐的人。
他是常家的人、常家的奴, 能用的时候要用, 不能用时,想都不要想及。
“祭品已往宗祠那边送了罢?”她把茶杯放到一边, 开始正事。
“回夫人, 昨晚就都送齐了, 放在西房那边,定了卯时送过去,小的跟您报备过,就去盯着。”东掌柜的出声道。
“厨房那边要看紧,郭掌柜,劳你费心。”苏苑娘朝管摆席撤席之事的郭掌柜道。
“夫人尽管放心就是,老郭不会误了大事。”郭掌柜没有赘言,这办席之事他是老手,老爷与夫人的婚宴就是由他两只眼睛盯出来的。
“柯管家……”
“夫人放心,府里我看着,听候您的吩咐。”
“宝掌柜,外面的亲朋戚友就由你替我招待一二了。”
“是,夫人,小的领命。”
苏苑娘颔首,朝宝掌柜、东掌柜和郭掌柜道:“我这里没事了,你们且去忙。”
宝掌柜没退,朝苏苑娘道:“您今早要去家里客舍那边看望亲戚罢?”
是要去,苏苑娘看他。
“小的也要过去,正好一道,不如让小的顺您一道过去?”
“还要一会儿。”
“那小的在外面等着。”
也好,苏苑娘不过是要跟柯管家多说两句话,就要过去那边了,是以她朝宝掌柜道:“也好,我跟柯管家说两句话就出来。”
她今日要去客舍那边见家里亲戚,且与身份能去宗祠的女客一道前去祠堂等候吉日祭祖。
这种大日子,前世苏苑娘头一次身体不适就没去,让蔡氏代了她,没过几日,娘亲就来了常府说了她一顿,道她心大不懂事。
后来苏苑娘得知代她出面的蔡氏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让人褒奖不已,很多人以为就是常伯樊有了正妻,蔡氏还是能当常家的家作常家的主,是以很多想走常府路子的人都走到了她的头上,银子都使到了她那处。
等苏苑娘明白过来,蔡氏已有了跟她别风头的能耐,那些在她身上花了银子的人为了不竹篮打水一场空,也只能站在蔡氏那边。
听说前世蔡氏死前,跟人道她的每一分都是靠她自己争来的,不是抢的更不是常家施舍的,苏苑娘死前那几夜睡不着觉,回想她在常府的那些日子,奇异地觉着蔡氏说的竟然是有几分道理。
蔡氏从没有放过任何一个能利用的机会去得到她想要的,她得的那些,也不是凭空得来的,是争是斗方才得在手里。
这一世,苏苑娘就不给她去争去斗的机会了,至少她这里的这条路,蔡氏是走不通了。
三个掌柜一走,苏苑娘与柯管家道:“家里多留几个人,派个识眼色的管事盯着蔡家,若是蔡家今日一有发作的苗子就先拦下来,怎么拦,你知道罢?”
她一脸冷淡,洁白的玉脸不悲不喜,柯管家没想着这话能从她嘴里出来,愣了一下,又很快答道:“老奴知道怎么处置,夫人放心。”
“大爷那,能不让他出府就别让他出府,大嫂罢,拦死了不许出。”常孝松是庶子,常府之前是伯公府,祖庙里祭的就是第一位伯公爷,理当是嫡子领头祭祖,只是之前那位常府老爷坏了规矩,他在世时的好几次祭祀,庶长子和嫡子站他左右,庶左嫡右,前世常伯樊与她新婚开祠祭祖,把她的名字纳入常家祖谱中那次,常孝松就以长子自居,站在左边领了头祭之位。
这一次祭祖比前世要早些日子,但开了祠堂,今日她的名字想必是定要写进常家族谱的,一想到这个,苏苑娘不免有些心乱,但和离不是这几日就能做的事,暂且掩下不管,只管堵住蔡氏和常孝松的路才是她如今当务之急。
她说得淡然,柯管家听着眼皮连跳了两跳。
这位小夫人,可不简单啊,以往怎么就没看出来她如此厉害?
柯管家心惊,脸上神色却是丝毫未变,低眉垂眼恭敬回道:“老奴知道了。”
说罢,他鬼使神差地多嘴了一句:“老爷那边早有防范,您放心。”
早有防范?那上世常孝松的事是怎么发生的?
苏苑娘微愣。
她怔愣住,因她脸上时常不显神色,这微微呆愣的样子更显她呆若木鸡,这样子,像极了一个没有神魂的木头美人。
像是吓到了,柯管家连忙安慰:“老爷厉害,您也厉害。”
不,她不厉害,苏苑娘摇头,隐约想起了前世那次发生的事,可能跟她还有点关系,只是她还要细想想。
很久远的事了,不去想都要记不住了。
“那,拦住他们。”苏苑娘起身,朝柯管家说着,往外走。
前世今生,有很多相同的地方,也有很多不同的地方,苏苑娘现在不是很肯定,前世她以为她明白了的事,到底是不是最后的真相。
就如常伯樊,他的情和他的人,这世就已让她困惑了好几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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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苑娘出门后,知春带着三姐儿到了。
三姐儿换了一身翠绿的布裳,苏苑娘出来的时候,她正爱不释手地摸着,一见到娘子出来,她大声欢叫了一声:“娘子。”
声音着实忒大,知春力持冷静拉她退下,低头嘴唇微启:“小声些,这里没有我们说话的份。”
胡三姐不是不懂事,只是太激动了,她这一早又是得糖又是换了新衣裳,从今往后还要在娘子身边侍候,她太高兴了,是以脑子一热,见着娘子就喊了,知春一说,她也知羞,低头小声讷讷回道:“我知错了,知春妹妹,以后不敢了。”
这时候娘子在和姑爷家的掌柜说话,知春浅浅点下头,当是听到了。
知春一拉三姐儿退下,这厢苏苑娘当没听到,与宝掌柜道:“我坐轿子去,你是?”
“小的就跟在您轿子后面。”
宝掌柜周到,事后借名目多帮他些便是,苏苑娘启步,“那现在动身。”
“是。”
宝掌柜没有坐轿子,一路跟在主母轿子身边,常府离住着常家大半亲朋的常家客堂不远,差不多两里地的样子,轿夫走得快,一柱香的时辰就到了。
这里是常府的地方,方圆五里没有外人,路上走动的人不是常府的下人就是跟常府沾亲带故的,有宝掌柜在,帮着应答,苏苑娘得已没有下轿,一路安生坐到了客堂。
没想到常伯樊也在。
宝掌柜早一步得到消失,一知道老爷也在,就跑回来跟下轿的夫人笑道:“夫人,巧了,老爷也在。”
苏苑娘一早听说的是他要去与族老议事,一想客堂里也住着不少外地过来的族老,也未惊讶,就是朝里一走,见他迎面迎过来,她倒是吓了一跳,顿时顿住了身影。
她顿住,常伯樊也顿住了。
两人同时不走路。
苏苑娘背后,被知春紧紧拉在身边的胡三姐好奇地往前看了看,看到一个身着锦服、头上系着一顶礼冠的贵公子定定看着她们娘子,那脸冷冷的,样子好瞧是好瞧,但有让人说不出的害怕,三姐儿头一缩,自认为很小声地朝知春道:“那是谁呀?跟我们娘子有仇吗?”
便是如此,他心中也有数,不可日日沉缅。
这日清晨一早,怕扰了她睡觉,他未叫人入内,起床起了外间。
南和已端了水在外面候着,见到门从里打开,端着水盆小声道:“老爷,水打好了。”
“姑爷。”知春、明夏、通秋、了冬皆在,皆叫了姑爷。
四个丫鬟当中,知春、明夏、通秋皆叫得小声,倒是了冬脆声声的那声“姑爷”,就似黄莺贺春一般欢快。
站在前面的知春回头,皱眉看了她一眼。
当着姑爷的面,她不好斥责,冷着面道了一句:“小声些,娘子在睡觉。”
“喔!”了冬握住了嘴,灵动的眼睛往姑爷身上瞧,一看到姑爷仅着内衫,挂在房门口的灯笼把他脖子上的喉结照得清清楚楚,了冬不由羞红了脸,不好意思别过头。
“姑爷,要我们侍候吗?”这厢知春已回头,没有看到了冬色的神色,她一心在里面等会儿要起身的娘子身上。
“不用,这是为何?”第一日常伯樊就跟她们说过,他的起居由南和带人侍候,用不到她们,说罢想起她昨日说的话,道:“娘子要早起?”
“是,娘子吩咐了,今日姑爷什么时候起,她就什么时候起。”
“嗯,外面等着。”常伯樊往里走。
他一走,站在后面的了冬挤过来,挤开南和后面捧着剑的小厮,站到南和后面踮起脚尖,在南和耳边小声道:“南和哥哥,姑爷真的每日都起这么早啊?太厉害了。”
这厢常伯樊走去内卧,他起床时为怕惊着苑娘,便连灯都未点,进去后,他顿了一下,抬步先去桌子处把灯点了。
卧室灯亮,床上的人还无动静,睡得很沉。
昨晚常伯樊晚归,她已入睡,亲她的时候她连醒都未醒,把她搂过来这才惊动她,也只傻傻地看了他两眼,就又复合上眼,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