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嵕山中的喧闹很快便平静了下来, 除了彻底破罐子破摔的周章转头回去和笑的最凶的打了一架,训练很快便如火如荼进行了起来。
和嬴政一同离开九嵕山, 旁边跟着个安安静静一直想碰征天的长安君, 燕执转身看了他一眼,让他将盾牌递了过去。
手臂上的肌肉鼓了起来, 有些吃力的拿着这几十斤重的玄铁盾牌,再看看燕执身上那明显分量也不轻的玄甲, 长安君被打击的有些怀疑人生。
他平日里也没有落下训练, 怎么看上去比阿执差了那么多?
甩了甩手将盾牌还回去, 长安君有些怀疑的看着这看上去还没自己壮实的燕统领, 撇了撇嘴叹了一口气走在旁边,“最开始从锐士营选人,果然是个正确的选择。”
将盾牌收回来, 燕执朝着成嶠挑了挑眉, 眸中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似乎终于意识到长安君可怜的境遇了,嬴政将脚步放慢了些,“关于水渠一事, 韩国已经有了表态。”
听到他提起这个,旁边两人也很快正经了起来, 停下了眼神交流便问道,“韩王是何反应?”
“韩王自知倾举国之力也无法抵御我秦国大军, 为表俯首称臣之心, 便主动献出了太行山以南黄河以北的地区, 以求寡人退兵。”一手背后慢悠悠说着, 对于韩王的反应,嬴政的确非常满意。
他已经派人前去韩国,那地方富饶,派个有能力的去治理,过不了几年就能直接倾覆整个韩国。
李斯和尉缭为他制定攻略六国的计划,并没有将韩国放在第一个。
韩国弱小,所以在他们攻打其他几国的时候绝对不敢轻易动兵,他们出兵攻赵,也能没有后顾之忧。
由近及远,北取赵,中取魏,南取韩,远交近攻,如此一步一步将山东六国各个击破,才是他们最开始的打算。
当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韩国不停做妖,先将韩国拿下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儿。
先消灭韩国,也算为以后攻打赵国和魏国打下基础,三晋的大门已经打开,剩下那两个还能撑多久。
只是,赵国如今招兵不停,若是趁他们攻打韩国的时候派兵前来,他们也不是没有抵挡的力量。
现在韩王主动将大片土地送给秦国以求自保,再打下去就有些得理不饶人了。
“就这么收兵?”成嶠皱着眉头问了一句,显然,他并不觉得只割地就足以平息他们家王兄的怒火。
“当然不会。”将燕执手中的陌刀拿到自己手中,看着闪烁着寒光的刀尖,嬴政垂眸淡淡开口,“只太行山以南那点地方怎么足够,想要停战,总得再加点东西。”
“加什么?”捏着下巴看着话中明显带着深意的王兄,成嶠想也不想又问了一句,只不过这次却没有得到回答。
将分量不轻的陌刀还回去,嬴政转头看着燕执,“阿执对此有何看法?”
“赵国是大患。”点头答了一句,燕执接过陌刀,“李牧已经回朝,再攻赵国只怕没有以前那么容易。”
“阿执此言差矣,这世上最难应对的从来都不是将领。”饶有深意的说了这么一句,嬴政看着已经出现在眼前的宫殿,丝毫没有注意燕执沉下来的脸色。
最难应对的的确不是武将,而是武将之上,掌管着他们生杀大权的君王。
神色晦暗跟在后面,燕执捏紧了手中的陌刀,身上的煞气控制不住露了些出来。
“阿执?”不明所以看着忽然沉默的燕执,成嶠有些担心的走到他跟前,“怎么了?”
静静的看着什么也不知道的成嶠,燕执压下心中翻腾的心绪,“无事。”
说完,燕执深吸了一口气让成嶠自行回去,他还有事情要和嬴政说。
总觉得燕执有什么瞒着他,但是再一想这人待会儿要去找的是他们家王兄,成嶠也就不担心了,点头又说了一句,然后便放心离开了这儿。
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天空,燕执摇了摇头,然后跟着进了内殿。
嬴政已经将诏书发下,苍云军和锐士营一般是如今大秦最为精锐的军队,人数不多,却是所向披靡。
苍云军统领燕执,更是与王上年少相知,虽为燕质子,却依旧为王上信任。
正式从新兵之中挑选入苍云之人时,嬴政便再没有隐瞒过燕执的身份,阿执与他情深义重,何必要遮遮掩掩,平白消耗了两人情分。
外人再怎么说也传不到他们耳中,姬丹心里如何做想暂且不提,多疑乃用兵大忌,嬴政无论如何也不会上赶着犯这种错。
若是多疑,只让阿执好生伺候着留在咸阳,不一样能彰显他的重情重义?
整洁的内殿之中,出去了一天的王上终于回来,内侍们有条不紊送上今日的政务,然后各种恭谨退了下去。
燕执站在那儿等所有人都退下,然后才缓缓开口,“此次对付赵国,可还是要用反间计?”
七雄争霸,其中各种计策层出不穷,孙子兵法之中记载三十六计,秦国最擅的,便是反间计。
长平之战时,秦国用反间计让赵国换掉了主将廉颇用了赵括,然后白起诱敌深入合围赵军,取得了长平一战的大胜。
若是没有意外,接下来面对赵国,最好用的依旧还是这一计——反间。
除掉李牧,赵国便再无足以抵挡秦国的将领,赵王自毁长城,而后赵国国灭。
虽然知道这是如今减少损失的最好方法,但是从感情上来说,燕执并不想看着李牧因为君王的猜忌而死。
雁门关的李牧祠,他也拜了近二十年。
似乎知道了燕执在想什么,嬴政顿了一下,然而还是点了点头,“李牧在北地战功卓越,若是不除了他,拿下赵国大不易。”
此等良将,就如同当年白起,在自己手中自然安心,但是处在敌方手中,那就只有除之而后快了。
李牧出身行伍为人正直,打仗就是为了抵御外敌保护百姓,且治军严谨,攻必有所取,守必有所成,就算回到了邯郸也一直避免和权贵接触,这一身正气,他的确有些舍不得。
可是舍不得也没有办法,派去赵国的人连他的面都见不着就被赶了出来,他就是想让人归附也无从下手。
“不用旁人出手,赵王君臣对李牧便多有疑虑,以重金让赵王宠臣多言几句,并不是什么难事。”轻轻扣着桌面,嬴政招手让人在旁边坐下,“李牧之才寡人知晓,但凡他变通一点,也不会是现在这般。”
现在这般,不是秦国准备用的反间计,而是赵国朝堂之中的情况。
李牧多年驻守雁门关,赵国君王已经换了几任,他还是掌握着几十万大军,如此权势,赵王怎么可能不忌惮。
更何况,如今赵王宠信的近臣,见李牧归来后脾气执拗,接连上门拜访都被拒之门外,怎么可能不联合起来挤兑他。
不用他们出手,李牧在赵国已经是步步维艰,如今的赵王迁可不是什么好像与的,自小被人捧着长大,如今刚继位没几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怎么会容忍有老将仗着资历压在他头上?
“如此,倒是可惜了......”
低声叹了一句,燕执没有再说话,只是握紧了手中的杯子。
“阿执,反间一计只可用于软弱可欺之主,在我秦国无用。”知道燕执心底藏着不安,嬴政抬眼正了神色说道,“我秦军将领,除了父祖留下之人,其他皆是寡人一个个挑出来的,若是有疑,便是在说寡人自己识人不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