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情断西郊
第二天，秦姝穿上簇新的香云纱春衫，精心装扮一番，前往西郊。
远远的，就看到了静立柳树下的凌亦晟。
他今日穿了一身青衫，身姿挺拔，衣袂翻飞，站在那里，完美的诠释了何为玉树临风，还未走近，秦姝感觉自己的心，不正常的狂跳起来。
“王爷今天格外的好看啊。”阿翡捧心惊叹，乐观的猜测道：“定是因为要见小姐，所以特意精心挑选了这么一件好看的衣衫。”
秦姝按下扑通扑通跳的心脏，深吸了一口气，朝柳树下走去。
“王爷，好久不见。”
其实，只是几天而已，但是感觉，已过了好久。
这是隐晦的表达，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少女轻轻脆脆的声音，像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石，不经意的掉进了深山里的无波古井，顿时荡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来。
可是偏偏，他必须无波。
凌亦晟没有看她，将视线投向远处，“抱歉，这几日公务繁忙。”
语气冷淡而疏离。
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过话。
难道是公务，太让人心力交瘁？
秦姝关切道：“雍南春旱，很严重吗？”
“比往年严重，已近两个月无雨。”
凌亦晟终于看向她：“五小姐送来的农书，本王已转交给负责抗旱事宜的官员，若果真有用，本王定会向皇上，帮五小姐奏请应得的的功劳。”
本王……这样特意的自称。
靖西王刚回来那几天，关于他的讨论满天飞，阿翡总是听得津津有味，而后将道听途说的，关于靖西王种种铁石心肠事迹，说给她听。
什么一代才女苏清荷，满腔衷肠皆做空，什么名门贵女沈莹莹，自甘为妾惨被拒等等事例，秦姝全部耳熟能详。
只是，自从她开口相邀，他欣然应下，一顿饭下来，他给人的感觉，并非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宽容温厚，相当君子风度，与所传判若两人。
再后来，他夜奔相救，她心动，更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看他哪里都是极好的，尤其他对她的态度，这让她感觉，他对她是非常特别的。
原来，她错了。
她在他眼中，并不是女人，而是一个小妹妹。
一旦她不甘心当一个小妹妹，那么他，就会把所有的优待，都通通收回了。
秦姝听到自己的心，重重的沉下去的声音。
她惯来不是喜欢逃避的人，尽管此刻心里拔凉无比，仍然定定看向凌亦晟。
“所以，王爷这次答应相见，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若是没有那本农书，王爷是不是，会一直公务繁忙下去？”
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几分钟，也许是很久，秦姝听到了答案。
凌亦晟说：“不是！”
即将坠到谷底的心情，又重新飞扬起来。
秦姝目光灼灼，“那是什么？”
“没有农书，本王也会抽空，来见你，本王还欠你一顿饭，和一个愿望。”
凌亦晟平静的看向她，眼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只是阐述一个事实，“那天送你回府，本王答应过你，若你果真能研制出治疗感染的良药，你想要什么，只要我有，我一定给你，就算我没有，我也会想尽办法，取来给你。”
“杨太医已经根据你呈现的医书，研制出了良药，用在感染发炎的病患身上，效果良好。”他眼波终于有了波动，是郑重和感激。
“本王替西境的所有将士，谢谢你。”
秦姝将将飞扬的心情，又坠了下去。
她却笑得更加灿烂，“除了这些，你没有其它的话跟我说？”
凌亦晟默然。
“你没有，我有。”
她指着不远处的破屋，“那天我在里面说的话，王爷都听见了吧。”
回响过很多遍的话语，再一次在耳边回响起来，一个字一个字，极为清晰，像是刻进了心里一样，凌亦晟视线定在不远处，枝叶在风中翻飞的稚嫩小树上。
“没有。”
“不该听的话，本王自然不会听见。”
“不该说的话，也请五小姐慎言。”他说。
咚的一声，是心情彻底坠到谷底的声音。
这样明显的拒绝，秦姝怎会听不出来。
有酸涩的感觉，不受控制的，从鼻尖泛开，一直蔓延到眼眶。
这就是失恋的滋味吗？
活了这些年头，头一次尝到这种心酸滋味，秦姝自嘲的想，从今以后，她也算是个有点经历的人了，感情世界不再是一片空白。
心口在抽痛，她却在笑。
“多谢王爷赐教，秦姝冒犯，也想提醒王爷一句，不该答应的要求，不要随便答应，否则，兑现的时候，只怕你做不到。”
凌亦晟沉默了片刻，“本王受教了。”
又说：“对不起，除了那件事，你想要什么，本王……”
“不必了，我想要的，不过一个心上人而已，既然心上人不喜欢我，那我又何必强人所难。”秦姝强压下心中酸涩，一副洒脱的样子，开起玩笑，“王爷也不必觉得抱歉，毕竟，长相人品优秀，招人喜欢，这不是你的错，而是说明我有眼光。”
她仰头看天，“王爷请先行吧，今日天气好，难得出来一趟，我正好踏青。”
凌亦晟站着没动。
秦姝说：“既然要划清界限，就不要拖泥带水，否则，只会给我更多的遐想，让我以为，在你心里，我是个特别的人，跟其它女人不一样。”
有道声音在凌亦晟心里响起：你的确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人……
有什么东西，像是要冲破层层心防，汹涌而出。
凌亦晟强迫自己转身。
转身的时候，目光不受控制的，落到了她身上。
少女莹莹孑立，仰头看着天空，扬起的下巴，透露出某种决然的味道，浓黑纤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小片阴影，明澈的眼中，隐有泪光闪动。
有尖锐的刺痛，从凌亦晟心底最柔软的地方，悄然泛开来。
像是有蔓藤从地底伸出来，将他两腿牢牢束缚住。
有个声音说：不能走……
可他不得不走。
凌亦晟用尽全身的力气，终于提步，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