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不要见她
“哥哥……”
凌思归下意识攥紧了袖子，忽然觉得很慌。
她从未在哥哥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这样的笑容。
哥哥十二岁袭爵，十六岁进军营磨炼，二十岁，在朝野内外士气低迷之时，自请领兵迎战西嵘，以一己之力，重新挑起靖西王府的赫赫威名。
或许是因为重担在身，或许是因为身居高位，或许是因为战场锤炼……时隔两年，凌思归只觉得哥哥身上，棱角没有那么鲜明了，变得端方持重，喜怒无形，就连赶到别院，看到满地的狼藉，脸色也未变半分。
他一面温和的安抚她，一面主持大局，派人去请大夫，告诉亲卫从何处入手，去查背后主使……种种处理，条理清晰，分毫不乱。
哥哥的眼睛，不像是以前，她能从中看到他的情绪，如今，那双眼睛里，仿佛弥漫着大雾，又像幽深无底的潭，让任何想要探究之人，都无功而返。
尽管，他还是如从前一样，对她爱护有加，关怀备至，可是，他分明不像以前那样，紧张她了，而且，还出现了另外一个人，能牵动哥哥的思绪，让他甚至不惜跟楚青珩翻脸，让他走神，露出这般异样的神情和笑容……
“哥哥！”凌思归又重重叫了一声。
“嗯？怎么了？”凌亦晟回神。
凌思归说：“哥哥刚在想什么？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吗？”
“是有件事，袭击你的幕后元凶，郝雷已经查出来了。”
凌亦晟看着她，顿了顿才说：“离西山别院三十里的地方，有窝山匪，名猛虎寨，幕后元凶就是寨主王虎，他有次恰巧路过别院，看到了你，就此生了歹心，郝雷联系当地驻军，出剿猛虎寨，将他们一网打尽，王虎已伏诛，你不用再害怕了。”
凌思归彻底舒了一口气，绽放笑颜：“谢谢哥哥。”
凌亦晟起身，将一个瓷瓶交给安嬷嬷，“这是皇上赐下的安神丸，对惊吓过度引起的心悸最是有用，以后每日睡前，给小姐服下一粒。”
安嬷嬷忙接过来，倒出一粒，端上温水，伺候小姐服下。
凌亦晟看她无恙了，就要走，凌思归先一步说：“我还道下午哥哥去了哪儿呢？原来是去了宫里。”她顿了一顿，不无好奇问道：“我听说下午的时候，青珩哥哥也去了宫里，据说是要请求太后赐婚他和姝儿妹妹，不知道有结果了没？”
“你听谁说的？”凌亦晟目光依旧温和，连语气也很温和。
但凌思归却敏感的觉察到了某种不对劲，像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她咬了咬唇，神情怯怯的：“哥哥，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小思，你这是在家里，在咱们靖西王府，你想说什么便说什么，怎会说错话？”凌亦晟温和一笑，只是那笑意，却未抵达眼底。
“不过这件事，关系姑娘家的闺誉，府中下人却胆敢乱嚼舌根，传到你耳中，这样的人，她那条舌头根本是多余，应该割掉才是。”
凌亦晟走进如意轩，刻意收敛起来的气势，在这一刻齐齐迸发。
无须审问，杏儿和烟萝，哪里承受得了这样的压力，双双腿软扑通跪地，磕头请求。
“王爷，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求王爷恕罪。”
凌思归搁在腿上的手，不可抑制的颤抖起来。
哥哥，竟然因为她的贴身丫环，向她传了几句有关秦姝的话，竟然就这样当着她的面，教训她的贴身丫环。
这个人，根本不像是她的哥哥，倒像是……
有尘封的记忆翻涌上来，凌思归只觉得浑身的血液渐渐冻住。
她的手，无意识颤抖得更厉害了，看向凌亦晟的眼神，甚至带上了恐惧。
安嬷嬷心道不好，连忙叫唤：“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凌亦晟这才发现妹妹的异样，她浑身颤抖，却不像是犯病引起的，而是……他从她眼中看到了恐惧，他的妹妹，恐惧他。
他刚刚吓到她了。
她一张脸惨白如纸，一丝血色也没有，整个人颤抖着，缩成一团，让他想起有一次，他昏迷了几天后醒来，看到她的样子。
就如此刻这般，像是受到了恶狼惊吓的兔子。
“小思，是我，抱歉，我不该在你面前发脾气。”凌亦晟将冷冽气势尽数收起来，脸上展露出温和如水的笑容，慢慢向她伸手。
凌思归下意识往后躲去，眼中的恐惧更深了。
凌亦晟忙停下动作，余光瞥到桌上的玉兔，他将之拿起来，柔声道：“小思，你看这个玉兔，是你十三岁的那年，哥哥驻扎西大营，军务繁忙，中秋节也无法回来陪你过节，便找了块玉石，亲手给你雕了这只玉兔，让它陪你过节。”
凌思归的视线，慢慢落在玉兔上，通体雪白的玉兔，只有眼睛是红宝石镶嵌而成的，雕刻得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雕刻之人，花了许多心思。
这是哥哥亲手给她雕刻的，那个人并不知道玉兔的存在。
所以，眼前的这个人，的确是哥哥。
不是那个恶魔……
“哥哥……”凌思归张了张口，几次，终于叫出声来。
凌亦晟忙上前，她哇的一声，扑进他怀中，像是一个受尽了委屈和惊吓的孩子，终于抵达安全的避风港，终于可是放肆的大哭起来。
她再也忍不住，将心中隐忧尽数倾吐。
“哥哥，小思求你，离秦姝远点，行吗？她对你的情绪影响太大了，她让你变得不像哥哥，我好怕，好怕哥哥会变成另外一个人……”
“从接到青珩哥哥的传信，我就寝食难安，今天见到秦姝，我更知道，为何青珩哥哥会那样担心了，因为他担心的，极有可能会变成事实。”
“从来没有一个人，对哥哥你，有这么大的影响，所以，他才会想请求太后赐婚，以断绝你们的可能，隔绝秦姝对你的影响，青珩哥哥，是为了你好。”
凌思归哭得气噎声堵，泪眼迷糊的看着凌亦晟。
“哥哥，为了你自己，为了我们，也为了不让秦姝受到伤害，小思求你，求你不要再见她了，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