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微微亮,冷风吹散了血腥,却吹不散那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火已经熄灭了,可战斗却并未停歇。
一夜突袭,鲜血已经汇聚如河,正涌入汾水之中。
原本胜券在握的突袭已经演变成了混战,又从混战演变成了包围。
赵云的军队被围困在了军营最中间,这四面尽是攒动的人头,一望无际。
这些被围的士兵们没有恐惧,有的只是视死如归,他们一个个围在赵云身边,与面前的敌人不断搏杀。
他们坚信,坚信自己的主人不会放弃他们。
腥风之下,烟尘滚滚。
铁骑御风而来,肃杀惊人。
他们穿着与边军不一样的甲胄,浑身被皮铁包裹,看起来威严无比,无形之中给人一种威势。
他们的喊杀声算不得震天动地,但却是中气十足!
奔驰之间,敌军后阵已经做出了反应。
高顺手上的马槊向前端着,不用说这周围的弟兄便已经照做,他们形成一列又一列的紧密阵型,迎向即将到来的突杀。
韩暹根本没有将面前的敌人看在眼里,区区千人,在他的手上弹指可灭!
“一千个人,就要来突我数万人的大阵?”他冷哼一声,便不再去管那后面,只是将目光集中在营中抵抗的赵云军身上,指挥左右交替进攻。
最前列的白波军长矛兵瞳孔猛然放大,那奔驰而来的骏马身上也覆盖着甲胄,那马槊甚至长过了自己的长矛。
眼睁睁看着越来越近的铁骑,他好似也跟着颤抖了起来,口干舌燥之下,一股绝望从心底散发出来。
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要放声痛哭出来。
眼睁睁看着那马槊向着自己的前胸而来,他想要躲,可这三面都是人墙,唯一能躲的前方却是那铁蹄和寒锋!
他眼睁睁看着马槊刺破自己的皮甲,他甚至能够感受到那冰冷的槊锋刺破自己的肌肤,破开自己的肋骨,穿透自己的心脏。
可是,这一切他完全无能为力,纵然他想要躲开,想要离开,可是在命运的摆弄之下,他却好似蝼蚁一般毫无反抗的能力。
当他觉得那一股巨力正带着自己向后离去,那残留的意识甚至还未被痛苦淹没,最后看见的只有那铁蹄。
就好似阎王在自己的名字上盖上了大印,铁蹄迎头下来,留下的不过是一堆破碎的骨渣以及混合了脑浆的鲜血碎肉。
嗅到了这血腥味,这令人作恶的味道,陷阵营的士兵们面目越发的狰狞了起来,就好似渴望鲜血的猛兽正在享受饕鬄盛宴一般。
这面前的阵线,便是他们的大餐。
“杀!”
一声声喝杀声,就好似来自地狱的魔咒,带走一个个肮脏的灵魂,洗涤他们的肉体,然后重铸!
白波军的阵线在陷阵营面前显得那般的脆弱,就像是一群排骨鸡与一群大力士的对冲,结果可想而知。
陷阵营就好似一把锋利的剃刀,正快速绞杀着周围的敌人,向着前面冲杀过去。
韩暹知道自己轻敌了,他心下大骇,自己的防御阵线在哪千人之下就好似儿戏一般,一触即溃!
那些铁甲死神拔出锋利的横刀,开膛破肚精准无比,就像是屠夫一般,留下的只是那雨水冲刷不尽的鲜血碎肉,或是残肢断臂。
“弟兄们!反攻!”
围困的最中间,赵云大喝一声,这些已经陷入绝境的死士们纷纷发动了反攻,翻越面前的尸山,向着山后的敌人发起了可怖的攻势。
大地,开始剧烈颤抖起来,就好似一樽远古巨兽正从地底觉醒,向着盖在身上的土地咆哮,想要将之击碎。
那东、西、南三面,无尽的骑兵海洋正向着这里奔驰而来。
这大营就好似一个漩涡,正将这些潮水快速吸来。
北面,庞大的骑兵海越过一个又一个土丘,就好似波涛汹涌的黑海,夹裹着天崩之势向着这里翻腾而来,令人畏惧。
“咚、咚”
急促的战鼓声如雨点一般响起,紧随其后的是那无尽的喝杀之声。
边军的将士们纷纷拔出腰间的横刀,遥指前番的战场。
“杀!杀!杀!”
便是这万马奔腾的气势,也足以击垮无数人。
三面大军很快攻入了敌军的后阵,向着中心快速冲杀过去。
而北面,在那陷阵营留下的血路之上,那些幸存下来还沉浸在面前修罗场恐惧之中的人们还未回过神来,那汹涌的黑海已经到来。
在滔天的浪潮之下,无人能够幸存。
凭着这一分气势,凭着那一往无前的陷阵营,胜负已分!
勇士跪在了地上,他的面前鲜血流向了远方,无神的双目从远方收回,那是追忆,对,死亡前的追忆?
他不能死,他在心中告诉自己,对,绝不能死,因为他还有女人要照顾,那个占据了自己身心的女人,他还有孩子要照顾,那个曾经在膝下玩耍的孩子。
“啊!”
他咆哮一声,驱赶了那袭来的倦意,也驱赶了占领大脑的剧痛。
他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想要活下去。
可是,那眼角的余光之下,白锋划过。
力道将他的人头飞扬而起,最终落在了地上。
他看到了自己的后背,第一次那么完整的看到它,看到那雄壮的身躯倒下,看到那伤口处已经滚落一地的肠子。
他笑了,是的,那是释然。
或许,在最后他终于放下了。
或许,在最后那一刻,他在心中向着自己的女人孩子忏悔。
但无论如何,他终究是死了。
那仅存的人头也被马蹄踏碎。
倒下的人一个接着一个,破碎的家庭接踵而来。
笔述不清悲伤故事,词道不明染血沙场。
人已魂断,逝者如斯。
厮杀继续,死亡依旧。
郭太是第一次领略传说中的王辰,或许也是最后一次领略。
当看到自己的弟兄好似麦秆般一片片倒下的时候,当看到王辰的军队好似饿虎般扑杀过来的时候。
他笑了,笑中透着悲哀,透着痛苦,也透着眼泪。
战争,终于落幕。
胜利的军队并未挂起喜悦,失败的军队却已经陷入迷茫。
一队又一队的战俘被绑缚着从营中押出,在哪被血水洗礼过的地方蹲下。
这一干主将们纷纷被押解了过来,在这里站成一排,一个个面如死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命运宣判。
“我想知道,为什么我的儿郎们为了你,能够向我发动进攻?向同族屠戮?”
于夫罗,他不甘,更疑惑!当战争进入到相持阶段的时候,他不仅一次尝试过想要劝说自己的儿郎们,可是回应他的却是儿郎们愤怒的箭簇。
好几次,他都差点因此丧命!
王辰并未解释,他向着左右吩咐一声,道:“将匈奴人全部押解到他们的单于庭,让他们的单于自己发落。”
“诺!”
“我不走,我情愿你告诉我,便是取走我的人头,我也绝无半点怨言!”“回去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