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容姿点头,可随即又忧虑道:“但嫡姐这阵子体虚,这脉象还有些不稳,只可以大致瞧出是把近俩月。”随即她面色有些沉重,匆促开口说:“来人,即刻去请夏先生来。”
水木苑内,在侍弄着草药的夏真轩听闻是独孤容姿有急事请他去瞧病,赶忙净了掌就提着草药盒赶来了长春馆。
独孤容姿赶忙把独孤容烟的情况跟他讲了,夏真轩也不敢耽搁分毫,赶忙进入请脉,待到出来时,他面色却有些不大好。
出了里堂,他有些面露为难之色,独孤容姿心中微沉,赶忙问道:“我嫡姐她毕竟怎样?我盯着脉象是有些体虚。”
夏真轩点点头,“王妃的身子着实是有些体虚,此时也并非是她有孕的最好时机,乃至还有几分凶险。”
独孤容姿面色一凝,促声道:“嫡姐不可以有事。”
夏真轩点头,“夏某会尽力而为,容姿小姐安心,仅是王妃的身子想必是要在床榻之上躺着些时日了,倘若她再贸贸然动了胎气,想必是真的会保不住孩子。”
夏真轩又留了方子,方才离了长春馆,彼时独孤容烟也醒啦,听了小鬟们关的话,她愣愣地抚了抚自己尚且平坦的小腹,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底酝酿着,唇边也莫名地扬起来,她盼得太长时间了,终究迎来了这个小生命。
独孤容姿也进了里堂,笑道:“嫡姐有了身孕,这下可不可以再胡思乱想,母亲的事有我在,嫡姐就安心养着胎,夏先生也讲了,嫡姐体虚,这阵子还是卧床养一养为好。”
独孤容烟咬紧唇,欣喜也被掩盖,她微微叹口气,“母亲的事就仿若一把刀悬在我的心中,时时刻刻搅着我的心。”
独孤容姿攥住了她的掌,“容姿会揪出这个人。”
独孤容烟点点头,可转念她蹙起了眉,“那三日后的围猎我定是去不了,容姿,我安心不下你。”
“嫡姐,还有何事比你这身孕重要?其它事也不非常多想,容姿会想法子的。”独孤容姿起身对独孤容烟的小鬟命令道:“可有人去通报了四王爷?”
那几个小鬟亦是欣喜有加,赶忙道:“这就去,这就去!”
独孤容姿失笑:“你们就把王妃丢在独孤府?”
那几个小鬟又惶忙来抚独孤容烟,“娘娘恕罪。”
独孤容烟也被容姿逗乐了,她无奈一笑,“你啊,只怕我这身孕一传出去可就难以出府了,你定要经常来府上瞧瞧我,你晓得的,有关母亲的事不管有何进展都要来支会我。”
独孤容姿笑着点点头,“嫡姐便安心罢,只怕片刻四王爷也该来独孤府上寻人了。”
独孤容烟点点头,俩人又去了宗祠祭拜了揆氏,独孤容姿方才把她送到了车马上。
此时正门处的一个侍从步伐匆促地赶来,“容姿小姐,这还是要给您送的。”
仍是同上回一样的木盒,细密的木纹十分典雅。
回到了长春馆,独孤容姿便打开了那木盒,仍旧是一盒子的桂花,里边的纸笺上唯有四个字,“莫负桂期”。
独孤容姿的指间微微拂过了那四个墨迹已干的字,仿佛能感到他下笔时的笔力跟动作,他的字如他的人,幽邃如夜却又透着股令人不得不高看一眼的强势。
闻着桂花的味道,独孤容姿竟是神思恍惚了一瞬,也不晓得自个的那匣子银杏落叶,他收到了不曾?
千里之外的吴州,淳于朗正负手立于窗前,今日他身着一身墨色长衫,乌木银钗轻绾起一半的墨发,垂下的发仿若绸缎在风中轻扬。
比起一身黑衣劲装,他今日儒雅了非常多,更如同古画中翩然似玉的公子,由于眸底的隐笑,他一直锐利幽邃的眸光也软侬起来。
他修长的指骨微微搭在漆箱的边缘,再一回拂过漆箱,打开后只仅是一盒子的银杏树叶,有的乃至已然枯败而变得黯黄。
一阵微风拂过,一片银杏打着转从他修长的指骨间滑出,他明眸一紧,身形极快地跃出窗沿,转眼间已然微微攥住了那片树叶。
在楼下的阿短瞠着眸子盯着已然落在脸前的淳于,“爷,今日可要变动?”
淳于朗谨小慎微地把那叶子放进了漆箱中,随即关上了漆箱,他显然心情不错,眉梢都携着丝愉悦,“周贺府上的人继续摁兵不动,其它的人手都撤出来。”
说完,淳于朗已然身形一晃没了影子。
阿短见到自己主人这神情,立刻想到了长安送来的东西,他拍了拍脑门,笑着自言自语道:“这下可是赢了夜隼那个榆木疙瘩。“
彼时的长安,闲置已久的蓟州王府进进出出的丫头老妈子跟侍从络绎不绝,马上门边就停下几辆华丽卓绝的车马。
“恭迎王妃……”众人赶忙屈身站成两列。
先下车马的是一个朱衣女人,桃红色的刻丝锦缎长袍衬托出她莹白的面容,仅是那眉略有些挑起,显得一双杏眸也利坠了几
分,远山髻上一只琉璃八宝押发烁烁生辉,三翅莺羽珠钗上的红珊瑚沉沉地垂在耳际,十分姣丽。
一个小鬟见到她却有些哆嗦,失手扯到了这女人坠着玉玦的腰带,她赶忙跪下,“小姐恕罪,婢女知错了!”
那朱衣女人姣好的面容上立刻浮起了不悦的神情,眉心蹙得更紧了,“连侍奉人都不会,莫非训教姑姑亦是摆设不成?姑母即是平日太纵着你们了。”
边上一个姑姑额上几近是要出了凉汗,她赶忙屈身道:“吴小姐恕罪,是奴才的错。”
车马内马上又下来一个年近中年的贵妇,她披着件兰花青镶雪线飞凤纹大毛斗篷,梳着高高的鬓髻,几支云鬓缠枝坠珠金步摇在发间悠忽可见,贵气卓绝。
她保养得宜的面上倒是一脸的跟善之色,抬了抬手,她对那姑姑道:“把这丫头带退下罢。”
那姑姑方才安下心,倘若真落到那位主掌中,怕是就没这么简单了。
蓟州王妃缓缓向大门步去,对那边上随着的朱衣的女人软侬笑道:“丽云,这方到长安便为这些许小事扫了兴致?片刻去挑个院落令人再清扫清扫,你也可以一会子不来了。”
霍丽云抚着她的右掌,嗔笑道:“姑母是烦了丽云罢?丽云往常皆是住在姑母院中的,这回怎想着要赶丽云去别的院落了?”
蓟州王妃笑道:“你这丫头,当初是啥人说我那院中的玉兰树不好看?”
霍丽云笑道:“姑母,您此是嫌弃了丽云,丽云可不依的。”
蓟州王妃戳了戳她的额头,“看起来我得早日给你寻个清白人家,省得你整日里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一般在我脸前闹。”
听见这儿霍丽云便垂下了头,面颊上也浮起了一团红晕,“姑母说啥呢,丽云要跟在您边上陪着您。”
蓟州王妃左掌边的姑姑笑道:“王妃可是不记得了?当初丽云小姐年龄还小,在长安时可是整日里喊着要去镇远侯府玩儿呢,您彼时可不是晚了一步,要否则那淳于家的世子,眼下的镇远侯跟丽云小姐可即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我倒是喜欢淳于家那俩孩子,尤其是淳于朗,淳于家没落还不是他一人撑起来的,眼下倒也承了爵,仅是同独孤家的姻约早便定下了。”蓟州王妃说着便望向了边上已然然低首不语的霍丽云。
她只当作霍丽云听见此事是羞了,只可以是笑道:“好,姑母不打趣儿你了,你的姻约还不得跟你母亲商议,你父亲可不亦是拿你当作宝呢,指不准我说得亲事还入不得他俩人的眼呢。”
霍丽云仍旧是垂首,但眸中竟是一副失落的样子,还混杂着几分妒意。
倏然一个主事媳妇开口说:“王妃说得是镇远侯的姻约?前些时日满长安都传遍了,独孤家退了姻约呢,据说是独孤二小姐亲身提的,婢女当时还觉得稀奇,独孤家在镇远侯还未承爵时没有退婚,反而是此时退了婚,当真是件稀罕事,都说那镇远侯样子脾性是上上乘的,兴许即是脾性太寒了些罢。”
霍丽云明眸一亮,竟是抬眸,不敢相信道:“朗哥哥已然退婚了?”
霍丽云彼时的心中更为一阵阵的雀跃,竟然令自个待到了这一天!
听见这声称呼,蓟州王妃跟那姑姑对望一笑,蓟州王妃亦是有些感慨,“没料到最终还是退了婚……不过那独孤家的二姑娘倒是也平平无奇。”
那姑姑笑着试探道:“王妃倒不如去镇远侯府走一走,指不准还可以给咱们丽云小姐定一门好亲事。”
“李姑姑!您又打趣丽云!”霍丽云红着脸低首,心中却是跳得剧烈。
蓟州王妃笑道:“这淳于朗亦是从战场回来的人,也不晓得眼下脾性如何了,说不准还当真是冷了些。”
那主事媳妇也讪然一笑,“王妃说得是,这长安都盛传眼下的镇远侯年龄相仿也生得极俊,可即是个冷面的,还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呢,吓人非常。”
霍丽云瞠着眸子道:“才不是!朗哥哥才不是呢!”
蓟州王妃攥着霍丽云的掌道:“你这丫头,当真是女大难留,留着留着留成了仇。”
“丽云小姐已然既笄了,王妃您忘了?”李姑姑捂口一笑。
“李姑姑,你也随着姑母打趣我。”霍丽云红着脸跺了跺脚,随即便往前小跑着而去了。
盯着霍丽云的身形,蓟州王妃微微思量,“倘若真说成了这门亲事倒也无甚不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