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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其实挺想就这么跟了沈轩的,结婚说到底就是过日子,她和沈轩做了这么多年朋友相处挺融洽的,真的在一起过日子应该也能相敬如宾。
她二十八岁了,像冯妈说的,过了沈轩这个村,恐怕再也没有这个店啦!
如果不是沈轩就更好了,换一个不知道她从前的男人,换一个她不了解他从前的男人,那她立刻就愿意和他心静如水的过小日子。可沈轩……他们之间不是两个人,是四个人呢,多别扭啊!
这事令冯一一犹豫不已。
好在没过几天春节假期就结束了,该上班了。
冯一一在一家广告公司上班,公司日常业务最大的甲方就是盛氏,因为她和盛承光一家的私交,公司很看重她,加上她做事认真尽责,人也踏实安分,这几年一步一步的升上去,现在她管着一个小组,也算是管理层级别的了。
假期后第一天上班,上午给组员们开了个例会,下午冯一一去盛氏结算年前结清的钱款。一出门她左眼皮就跳个不停,开着车呢,她乐呵呵的安慰自己“左眼跳财”,一路小心翼翼的把车开到了盛氏楼下。
刚停车还没熄火,盛氏的保安跑过来敲她车窗,“小姐,这里不可以停车。”
冯一一赔笑:“麻烦你拉,我就停一会儿,上去拿个东西马上就走。”
保安认得这个笑起来两眼弯弯的姑娘,好声好气的笑着对她说:“对不住,今天真的不行,有重要的客人来访,我们队长三令五申绝对不能掉链子,您就配合一下我们工作吧。”
冯一一听了这话,不好再为难人,绕了一大圈把车停进了地下车库。
在盛氏财务室等支票的时候,她想起这事就顺嘴打听:“李姐,今天什么人来啊,楼下都不给停车了。”
“哦!F.D的老板来了!刚才还在这块儿转来着,啧啧,长得可真没话说!”李会计笑嘻嘻的,压低声音告诉冯一一说:“用你们小年轻的话说:高帅富!”
冯一一怔在那里,李会计却忽然站了起来,对着她身后正色叫了声“盛总”。
盛承光来了啊,冯一一魂不守舍的转身,还没顺利牵起笑容,第一眼就看到了盛承光身边的那个人,顿时勉强牵起的半个笑僵在了她嘴角。
这些年总在电视报纸上看他穿白衫黑裤,在一群盛装明星中扮低调,现在近看却觉得白衫黑裤也挡不住逼人的英俊。冯一一觉得嫉妒,他怎么看起来一点都没有老呢?那张脸和三年前一样的年轻,只有眼睛里沉沉的神情不一样了。
以前他的眼睛明亮清澈,从中能看得清他所有的喜怒哀乐,现在虽然仍是璀璨如星,却已没有任何情绪在那里面了。
他的发型也变得简单,清爽的短发,发色是光泽很好的棕,冯一一知道这是他头发本来的颜色,以前他头发颜色随着衣服风格变,没人知道他头发本来就不是黑色的。
当年他如一只公孔雀风靡G市时尚圈的时候,也没有人知道若干年后谢嘉树居然会走这种极简风格。
冯一一知道此刻她应该笑着说“嗨”或者是“哎呀你回来啦”,可是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怔怔的看着谢嘉树,嘴角还带着僵笑呢,出丑之极。
谢嘉树的神情平静多了,他只是微微的对她笑,仿佛遇见多年不见的普通旧识,没什么话好说,这样客气疏远的微微笑着便可。
还是盛承光打破了僵局,对冯一一说:“你来了啊,小熊昨晚还在问你呢。”
冯一一缓过那一阵梦魇一般,艰难的找回自己的声音:“哦……我过两天去看她。”
她缓过神来了,自觉丢脸,不敢再看谢嘉树,可是谢嘉树一直看着她,目光平静却是紧紧的锁在她脸上的,冯一一竭力装作无事,偏过脸去看李姐桌上的资料。
谢嘉树不说话也不动,一时冷场。如今他是F.D的执行总裁,盛承光也得给几分面子了,所以盛总索性也不说话,闲闲的陪他站着。
场面搅的这么冷,谢嘉树却自在的很,过了一会儿转头对盛承光说:“小熊没问我吗?小丫头怎么那么没良心。”
盛总笑笑没说话,谢嘉树也不介意,就这么站在人来人往的财务室门口自顾自的说着家常。一句一句的听在冯一一耳朵里,不知道为什么像是一针一针扎在她心上似的。她知道自己得立刻离开这里。
“李姐,我公司有急事先走了,支票我明天来拿。”她交待完便转头往外走,走到门口对挡着门闲扯的两个人低声说:“借过。”
盛承光看着谢嘉树纹丝不动的神情,心里笑翻了,退开一步放冯一一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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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承光总算明白谢嘉树为什么挑今天来,又为什么一下午都在财务室这块打转。现在该见的人见到了,接下来也不必参观什么了,盛承光陪着回到总裁办公室,坐下后戏虐的问:“怎么样啊,谢总?”
谢嘉树这次是带着几百个亿的投资回来的,可谢家对娱乐行业沾染的少,倒是盛承光手头有不少资源,很可以和谢嘉树合作一把。
只有两个人面对面了,谢嘉树对盛承光依然很实诚:“承光哥,你知道我家的情况……我尽量摆平。”
盛承光和谢嘉树的姐姐谢嘉云曾经有过长达二十多年的婚约,后来盛承光为了子时一意解除婚约,当年闹的满城风雨的,盛家和谢家成了死敌。
谢嘉树这次主动抛出橄榄枝,也是有合好之意,毕竟同在G市,做朋友要比做敌人好得多。盛氏和谢氏多年以来几千个合作项目,如果能借机重修旧好,谢嘉树姐弟在谢家的地位将不可撼动。
盛承光也是这个意思。
事情三言两语的谈完,谢嘉树搭乘总裁办公室的专用电梯直接下到负二楼,刚坐进车里,助理立刻汇报说:“监控室那边的画面已经切换过来了,冯小姐还没走,还在楼下。”
谢嘉树接过了平板电脑。
盛氏停车场正对着她车辆的那个摄像画面,他点击放大全屏,黑白的画面并不清晰,能看到驾驶室里她神情呆呆的坐着。
谢嘉树面无表情的紧紧盯着几乎是静止的画面。过了不知道多久,画面里的人缓缓埋头,将脸伏进自己臂弯、靠在方向盘上。画面上看不到她人,依稀能看到她支着的肩膀。
谢嘉树手指轻轻摩挲着冰冷的屏幕,表情终于有了一丝动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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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一一下楼后急步奔进车里,好一会儿脑袋里都还是空荡荡的。
想想真是太丢脸了!自己怎么能就那么一副呆样呢?!居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冯一一郁闷的简直要捶胸口啊:这几年演练过的次数数不清,到头来居然这么丢人!
她趴在方向盘上失神的想:哦!冯一一!你终于承认自己期待着和他重逢了!
眼睛有点发涩。
她的人生真是糟糕啊,连对自己内心都要掩饰,连自己的真实情绪都分辨不清,连当初对自己的承诺都失信。
最糟糕的是,她掩饰着内心、宁愿分辨不清、对自己的承诺失信,只为了那么一点只保存在她心里的期待。
这很过分吗?
否则他怎么会连一句“好久不见”都吝啬。
在车里不知不觉待了很久,眼看时间都快下班了,冯一一搓搓脸,振作精神。
发动了车从停车场开出去,出口处的斜坡明明前一秒还空无一人,不知怎么忽然就出现了一辆车,冯一一大惊失色,急踩刹车却还是撞了上去。
被撞的那辆车很稳的停下,下一秒驾驶位和副驾驶位的门大开,人都往后面跑,拉开后座的门往里焦急的看着喊着什么。冯一一这会儿脑袋完全懵了,耳边嗡嗡嗡的响,双手都是麻的,来来回回的回忆这车哪冒出来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撞上去的……前车后座里走下来一个人,往她这边走过来。
车门被人很用力的拉开,冯一一感觉身侧一凉,木木的扭脸看过去,谢嘉树那双眼睛在昏暗的地下停车场简直如遥远天边明亮的星星。
闪花了冯一一的眼睛。
“冯一一,”他声音像星光,又冷又华丽,“你吸引男人注意力的招数还是这么滥。”
冯一一呆呆的看着他。
谢嘉树,她嘴里说不出话,心里轻声的反复问着:是你吗?不是你吧?并不是你回来了。
这边刚出事就有人通知了上头,盛承光匆匆赶到,见此状况心中一目了然,过来先问车里的冯一一:“你没事儿吧?”
冯一一不负所望的呆若木鸡。
盛承光直起腰对一脸寒冰的谢嘉树叹气,“你又不是不知道她胆子小,干嘛呢这大过年的,这么多年没见面了。”
谢嘉树面无表情的直起身、缓缓抬手捂住了后颈。他的助理立刻过来扶住他,演技满分的焦急大喊:“快送谢总去医院!”
盛承光嘴角一抽,心想待会儿得子时打个电话,暂时不用给冯一一留意相亲了,这两个且得有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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