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章 再见吧草原
潘景元因为身份原因,并不能陪着哥哥参加谈判。
但他自始至终,都一脸严肃的站在篷房外等候。
直到日落西山,才有人陆续从篷房里走出来。
潘竹青和潘朗星,是在火器兵的保护下走出篷房的。
景元看着他俩的表情,猜测着谈判的结果。
潘竹青始终一脸的淡然。
而潘朗星,在目光遇到父亲的视线时,露出了胜利的笑容。
"怎么样?最后到底什么结果?"走出去一里地,潘景元才开口询问谈判结果。
潘朗星笑着说:"五千杆火器,外加一份图谱。换若雅跟停战协定。很划算吧?"
潘景元先是点了点头,可很快又皱起眉头,纠结了起来:"火器还要给他们?为什么呀?凭什么呀?"
潘竹青一边控制着缰绳,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道:"你儿子好歹娶了人家的公主,你还在乎这么一点东西?再说,这种火器,很快就是废铁了。就当送给他们,替咱们平定草原吧。"
"你说的也有道理。"潘景元这下彻底的放松了。
十日后,潘竹青凑齐了五千杆火器,在谈判的地方,与苏德签订了停战协议。
至于图谱,会在两日后,苏德将若雅公主和璃夫人送到边城时,
交与蒙合方。
虽然恨死了自己在草原上的生活,但离开的前一晚,璃夫人和若雅公主各自无眠。
对于璃夫人来说,这里,充斥着她屈辱和悲苦的半生。她从未得到过丈夫的爱,也从未爱过自己的丈夫。可这里,又承载着她所有的青春年华。所以这一夜,她为这片草原哭泣,也为自己逝去的青春而哭泣。
对于若雅来说,她在这里奋斗过,抗争过。为了保护柔弱的母亲,她让自己的豆蔻年华,活成了一个生猛无敌的假小子。
但无论如何,她为这片草原流过血,受过伤。无数个夜晚,广阔的星空和草地上的白花抚慰过她疲惫的心灵。无数个白天,她骑着战马,挥舞着马刀,冲锋于邻近的部落间。
她曾经恨透了这样的生活,可此时此刻,她真的要离开了,却不知为何,泪如雨下,心如针扎。
天终于亮了,若雅穿戴整齐,洗簌完毕,打开篷房的门。
蓝天白云之下,站满了高大壮硕的身影。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刚强与不舍,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她认得他们,他们曾经,都是自己麾下的战士啊。
一股无法抑制的悲伤顶上了头,却还是被她咬牙忍住。
她知道,这一别,将是一生。这一刻,她要用将领的身份,与他们告别。
"兄弟们!我若雅对不住你们!"她朗声说道,随即拱手作揖,单膝跪地。
一时间,铁骨铮铮的勇士们,也全都单膝下跪,向她拱手还礼。
草原上的勇士们,没有语言,没有眼泪,有的,只是胸口滚烫的血和筋骨之下不屈的灵魂。
走出人群,若雅便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立在河边,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定定的望着自己。
她独自走过去,朝对方点了点头,问道:"梁将军,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晚刚回来。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走了。"梁伊伊挺拔的身姿,在朝阳之下,显得无比耀眼。
"将军保重。有缘的话,咱们中原再见。"若雅有些不舍的说道。这位将军,算是自己儿时的偶像。
梁伊伊莞尔一笑,有些冷漠的脸上,出现了难得的温和,说出的话,却饱含无奈:"只希望,不是兵戎相见吧。"
若雅很坚定的说道:"我即使嫁到了中原,也绝不与蒙合为敌,更不会伤害蒙合的一兵一卒。"
梁伊伊牵动嘴角,抬头望了望越发刺眼的阳光:"身不由己这四个字,是我这二十年来,刻入骨血的东西。但愿,你永远不会有我这样的体会。"
"梁将军,我七哥他……不值得。"若雅很艰难的说出了这心里话。
梁伊伊又对她温和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了句:"快走吧,别耽误了。"
骑上马的那一刻,若雅和璃夫人不约而同的回头望了一眼铺天盖地的篷房和草原。
"既然选择这条路,就别再回头了。"苏德的声音冷冷的响在耳边,没有半点温情。
若雅看了他一眼,没说话,随即,转头望向前路,拍马扬尘而去。
一整天,草原上的将士们都沉浸在失去了公主,失去了一位主将的悲痛之中。
苏德坐在河边,看着落日,仰头喝下一口又一口烈酒。
梁伊伊走到他身后,看了他半晌,最后忍不住说了句:"人走都走了,别告诉我,你现在又舍不得了。"
苏德笑了笑,桀骜的脸上出现了一丝难得的无奈:"我这么多兄弟姐妹,总算有一个没死在这片草原上。"
梁伊伊挑了挑眉,坐在他身旁:"若雅,虽然跟你从小掐到大。却也算是你兄弟姐妹当中,跟你最亲近的了。至少,她从未害过你。"
苏德垂下头,将自己的表情隐藏在余晖之下。"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走了,带着对我这个哥哥的不屑与仇恨。"
梁伊伊望着即将落在地平线下的太阳,语气幽然的说道:"她活到现在,很不容易。一个荒淫无度的爹,一群争权夺利,毫无感情的哥哥,还有一个只要自己能活着,要女儿做什么都行的母亲。如今,她能嫁到潘家,算是苦尽甘来了。"
话音落地,是一瞬间的沉默。忽而苏德开口问道:"你是故意避开潘竹青,所以才拖到现在才回来的对吗?"
梁伊伊笑了笑,无奈的说:"我不是为了避开他,我是为了避开我的义兄潘景元。"
"为什么?"苏德有些好奇。
"你觉得,我能面对他吗?"梁伊伊反问道。
"都是我的错,是我害的你无法与家人团聚,无法与挚友相对。不过你相信我,总有一天,我们会一起回中原。我帮你把失去的,都找回来!"苏德望着她,用他前所未有的真诚语气说道。
"傻孩子,先顾好你自己吧。"梁伊伊笑着,故作轻松的回应道。
爱子的依恋,丈夫的深爱,这些她失去的,已经无法再找回了。这句话,她只在心里,默默的对自己说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