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上灌注了浑厚刚猛的力道,劈开气浪,重重砸向山岩一侧,破空声音凌冽刺耳。
公孙靖神色骤变,瞬间持枪在手。
三百青涛骑整齐划一起身抽刀,凌冽气势瞬间涌动,将旁边偷看众人练刀的大寨主和莫小气骇得四肢发冷,浑身僵硬。
劈斩向山壁的寒芒瞬间崩碎。
一道流光先是击碎了王安风抛掷出的长刀,然后第二道流光后发先制,照着王安风所站的山壁激射过来,旋即听得到一声铮然剑啸。
王安风右手中一柄长剑瞬息间击出,于半空中和那流光正面冲撞,两道劲气纠缠,狂风中似乎有千人纵马劈斩般的浩大声势,令人胆寒。
恰在双方劲气纠缠渐趋于平缓时候,王安风右手微动,空气中传来锁链鸣啸的哗啦声响。
那柄激射而出的长剑未曾因为劲气耗尽而跌坠下来,反倒如同一条灵蛇,猛地向前窜出,将那一道流光纠缠住,旋即猛地逆势旋转,方才射出的流光逆着原本的方向重新返回。
撕裂般的鸣啸声当中,流光去势更急三分,径直钉入了青山之上,绿树摧折,山岩崩溃,不知没入了有多深,大寨主和那莫小七几乎要将自己的眼珠子给瞪出来。
死寂了数息之后,仍然没有半点动静,王安风神色未变,只是抬手自旁边公孙靖手中接过了一张硬弓,旋即猛地拉开长弓,没有蓄力,只是径直拉弓开射。
仿佛瀑布倾泻一般转眼间倾射出整整一壶的钢箭。
肉眼可见的气浪一层接着一层,几乎就不曾消减下来,山寨对面的荒山几乎被一口气削去了整整一层,山岩被碾压成齑粉,然后被气浪涌动卷起,更加看不真切。
王安风眉头皱起,将手中硬弓抛掷在地。
先前缴获的名剑燕支被锁链收回,倒插在地,一双眼中神韵暗藏,看着对面气浪滚滚不曾散去的山壁,过去了约有半盏茶的时间,方才收回视线,道:
“走了。”
公孙靖忍不住开口问道:
“少主,可要属下带人过去查探一番?”
王安风摇了摇头,道:
“不必过去,他的敛息手段太过高深,方才也只是你在说道神武府府主二字的时候,他心思似乎有些微震动,气息不稳,才暴露出来,否则即便是我也察觉不到他的踪迹。”
“而且轻功极为诡异,论及藏匿行迹方面,更要在我之上,公孙你擅长的军阵厮杀,轻功不是他的对手。”
公孙靖还打算说些甚么,王安风抬手止住,道:
“之后我会和宫玉姑娘两人一起过去看看。”
“今日训练照旧,吩咐所有人提高戒备,看起来过去了半个月时间,我们的位置终于还是暴露了,方才来的人恐怕只是个试探。”
公孙靖沉默,然后慢慢点头,道:
“少主你去的时候,多加小心。”
“嗯。”
宫玉察觉到气机变化,早已经自所居住的竹楼当中出来,她前两日机缘巧合之下终于突破到第四品境界,此时看上去不似寻常那般清冷,却越发浩渺不着行迹。
看了王安风一眼,微微颔首,旋即飘身而起。
王安风将倒插在地的燕支剑握在手中,同样施展身法跟在了后面。
以现在他二人的武功,不过数息时间就到了对面山岩之上,放眼所见,能够看得到方才王安风射出箭矢留下的痕迹,劲气冲击,使得青石之上大片大片冲击状的白痕。
两人绕着这山岩转了一圈,未曾察觉到来人的痕迹,无论是王安风后天苦修练成的瞳术,还是宫玉先天之下神而明之的直觉感知,都没有察觉些许的蛛丝马迹。
王安风看着脚下箭矢冲击留下的痕迹,轻声道:
“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必须要离开,宫玉姑娘你的修为未定,青涛骑先前所受的伤势也未曾彻底痊愈,现在不是和他们冲突的时机。”
宫玉微微颔首。
王安风心中震动于对方轻功水准,面上却故作轻松道:
“不过宫玉姑娘且不必担心,那人的轻功虽然高深,但是应当并没有和我等立即冲突的打算,否则此时应当不会如此轻易退走。”
此山北去约有数里距离,一名穿松绿色劲装的男子半跪在地,黑发有些杂乱,一张马脸上淡金色面具覆盖了大半张脸,嘴角渗出血丝,却丝毫不敢停下脚步,也不敢腾空而行,只是踉跄往前奔出。
直至奔出约有十多里地,方才松了口气。
面色微白,哇的一声张嘴咳出一大口淤血,面色淡金,极为难看,方才一时不觉,本来打算暗算一二,却因为听到了‘府主’二字,国仇家恨一齐涌上心头,动了杀念,被那神武府青年察觉。
当真好生蛮横的气力。
他坐倒在地,随手将脸上面具解下,扔在一旁,长呼口气,方才他暴露行迹之后即刻远遁,却没有想到对方会用那种蛮不讲理的方法逼迫他出来。
只是单纯被那箭矢上劲气扫到,就迫得他气血翻涌不止,若是中上一箭,最好的下场恐怕也只是当场重伤,失去行动能力,然后被紧随其后的两人抓回神武府之中。
当场被杀死也是可能。
抬手抚在胸口,抚平了气息,马脸男子脸上神色阴晴不定,想及那人对自己所说,却还是下定了主意,低声喃喃道:
“虽然不曾料到那人武力,却能够活着回来。”
“传言或者是真的,神武府背后的高人和剑圣拼了两败俱伤,短时间内根本没有办法出手。”
“此刻正是拿下神武府余孽的大好机会。”
心中动心不已,等到身上的伤势稍微被内力压制住,便折转了原本的方向,朝着西南一面行去。
此刻距离神武府所在的地方不算是远,他不敢施展轻功,也只是用腾跃之术在地面上奔行,等到了距离那几座山起码有百余里之外,方才运起身法,腾空直上。
身下青山再往边上是一川江水支流。
水流旁边罕见竟有一座道观,溪流旁是文弱女子,看着水面上一个个旋涡出现消亡,怔然出神,旁边的小道士无可奈何叹息一声,抬头算了算时间,呢喃道:
“早晚一炷香,已经不算早了,该上香了。”
师父越发叫不起来,他只好自己转身去房内取了一大把香,点燃之后,似乎懒得划分,直接插在了一个大香炉里,青烟袅袅,小道士摆了摆手,大剌剌拱了拱手,道:
“一个神仙三根香。”
“你们自己分一下,小道我就不给你们数了。”
再然后就抱着小马扎屁颠屁颠走出来,无可奈何看着自己的师父,猜测她要等到甚么时候才能回过神来。
王安风和宫玉回返了山寨上,宫玉自然是径直回去了自己的竹楼当中,王安风则是只把这消息大略和公孙靖说了说,然后便打算前往少林寺中,和赢先生商量一下。
和公孙靖并肩走出的时候,王安风为了能让后者心中安定不至于胡思乱想,重又提及了方才所说的话,故作轻松道:
“对了,公孙你先前说,那位府主也喜欢吃我爹的腌菜?若是这样,他日有机会相遇的话,倒是能够做些见面礼物。”
公孙靖张了张嘴,下意识想要解释,就算是府主那般雄才伟略,都是怀揣着必死之心才能够吃着那玩意儿下饭,然后和大帅谈笑风生。
他们一帮人甚至于暗地里都觉得,当年大帅会投入府主麾下,全因为府主乃是天底下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能够面不改色吃下那东西,还能满口夸赞的汉子。
可是想一想大帅受到的委屈,神武府斗将营中最小的公孙靖张嘴说出的话却是。
“嗯,府主最是喜欢。”
“少帅你腌制的时候,可以多加些料,过去府主总是觉得大帅做的滋味不够,太过单薄。”
王安风脚步微顿,面现诧异之色。
“是吗?”
大秦兵家曾经的甲级密探公孙靖竖起大拇指,笑容爽朗。
“少帅,你信我。”
“属下公孙靖,这辈子都不会骗人的!”
王安风无言以对,哭笑不得地打发了心里暗自不怀好意的公孙靖,寻到了一处僻静地方,重新回返到了少林寺中。
放眼所见,却唯独只有一袭青衫,负手而立。
不等他开口,文士便已经漠然开口,道:“这一次,我等不会出手助你。”
“而此消息我也已经放入江湖当中,不日麻烦上门,全靠你自己一人施为。”
王安风神色微变。
赢先生闭上眼睛,想到三年前在药师谷中重伤倒地的少年,以及那一句是否又给你丢人的低喃,想到了今日圆慈所说,沉默了下,重新睁开眼睛,声音冰冷,道:
“若是你败了,本座会保住你的性命。”
“但是神武府这一线暗子,本座会亲自出手断去,担不起这担子,那今生今世,你便只做一个江湖人。”
“这一点,本座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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