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既明翻开帖子,他内心是拒绝这封战帖的,但想到刚才的误会,他咬了咬牙就没还回去。
第二天书院休沐,李既明提着长枪就要出门赴战,走到一半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又转回去换衣服。
伺候他的小厮德喜见他把衣柜翻得乱七八糟的,不由问道:“世子,您到底要找什么,小的给您找。”
李既明起身问道:“你看我身上这套衣裳怎样?”
“很好看,很华丽,”德喜窥着主子的脸色小声道:“您今儿早上都换了两套衣裳了,难道还要换?”
以前主子可从不在乎穿着的,几乎都是他拿出什么衣服他就穿什么。
德喜心中生疑,一边帮李既明将所有衣服摊开,一边问,“世子一会儿是要去见什么朋友吗?要不要小的伺候?”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李既明觉得自己说得太急,轻咳了一声道:“都是书院里的同窗相聚,大家都不带下人,总不能我一人例外吧。”
李既明根本不擅长选衣服,看着床上摆的衣裳,眼都花了,不由摇手道:“算了,就穿这一身好了,不换了。”
说罢提着长枪就走。
德喜这才发现不对,也顾不得房间的杂乱,连忙追上去道:“世子爷,您去同窗聚会怎么还带着长枪去?”
李既明加快脚步,远远的将德喜丢在后面,待跳上了马才朗声道:“我约好了同窗要切磋武艺的,你别跟着了。”
说罢打马离开。
德喜气喘吁吁的追上来,听到这句话觉得脚都发软了。他家主子不会在外头染了怪病吧?
他家主子今年才十六岁,这个年纪的少年突然注意起穿着打扮来还能因为什么?
可既如此,他怎么不去参加诗会花会文会,反而提着长枪出去?
德喜很知道外面有些人爱断袖分桃,可他从没想过他家主子有可能是其中一个啊。
德喜眼泪汪汪,只觉得心都碎了,这事要是让王爷和王妃知道了,他非死不可。
德喜软着身子靠在树上半响,最后还是一抹眼泪跑去后院求见王妃。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还不如争取一下,或许王妃会念在他尽忠尽职的份上饶他一命呢?
李既明根本不知道他家小厮脑补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骑着马径直出城,到了西郊城外的五里亭处。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秦绎心。
他勒住马,微扬着下巴道:“秦姑娘倒是早。”
“你也不晚。”秦绎心见他来了便调转马头往旁边一条小径儿上去。
李既明打马跟上,俩人往前跑了一刻多钟便看到一条小溪潺潺而流。
秦绎心跳下马来,将马系在一旁的树上,由它吃着旁边的草,她甩着鞭子站在草地上道:“此处僻静又开阔,我们便在此一战吧。”
李既明也跳下马,四周看了看,指着对面山上道:“那是桃树?若是春天来,只怕景色不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我表兄每年春天都带我们来这里踏青郊游,我当然知道。”秦绎心得意的道:“对面的桃花固然好看,但每年春天溪流两岸还有数不尽的野花开放,紫的粉的红的,还有白的,五颜六色的不比桃花逊色。”
李既明微微点头,提着长枪到溪边探头一看,“夏天也不错,这溪水清澈凉爽,在此宿营也别有一番滋味。”
秦绎心更加得意,“我表兄早带我们来过了,晚上最好看,有许多的萤火虫,我侄儿们往那些草地里一跑,它们便成片成片的飞起来,可漂亮了。我小时候还抓过萤火虫放进袋子里,看看它们的亮光是不是真的能照明书本。”
李既明好奇的问,“然后呢?”
“这些萤火虫的胆子小得很,它们只要受惊就不亮了,我装它们在袋子里须得一动不动,还得等好久才能亮起来,只要袋子不小心动一下它们就熄灭了,根本不好照明。不过很漂亮就是了。”见他认真的倾听,秦绎心反应过来,笑脸一落,“我们来此是比武的,可不是说闲话的。”
她一挥鞭子道:“闲话少说,我们开始吧。”
“等一等,”李既明抬手道:“我还有一件事问。”
“什么事快说。”
李既明斟酌道:“你是还在为我拽你侄儿的事生气?我知道那件事是我不好,可那天你都打过我了,我自认已经两清,你为何一定要找我打架?”
“我不是找你打架,是找你切磋。那件事的确算过去了,我找你比试跟那件事无关。”
“你为何一定要找我比试?”李既明一脑子的疑问,“我并不想跟你动手,你,你是女子。”
“看不起女子吗,该怎么出手就怎么出手。”
“可你打不过我。”李既明自信的道。
“就是因为打不过你我才来找你的,”秦绎心嘀咕道:“我要是打得过你我就不找你了。”
李既明眨眨眼,不太明白她的意思,“既知打不过我,怎么还要跟我打?”
那不是找虐吗?
秦绎心抬起下巴道:“我就是来求败的。”
李既明张大了嘴巴。
秦绎心被他看得不自在,但还是解释道:“父亲说我心高气傲,应该让我输一次才好,所以我想看看我输了会怎样。”
李既明明白过来,转了一下手中的长枪道:“刀剑无眼。”
“点到即止,放心,我不会伤你的。”
李既明就冲她翻了个白眼道:“谁伤谁还不一定呢。”
秦绎心就甩着鞭子道:“那来试试。”
“试就试。”
与此同时,德喜刚刚从诚郡王妃的院子里退出来,他脸色发白,两股战战,看着蓝天白云,只想祈祷各路神仙和佛祖赶快让他家世子爷回来。
但他家世子爷正在城外跟人打架呢。
鞭子是远攻,长枪也是。
当初李既明选择长枪,一是他对此有兴趣,二是长枪在战场上有优势。他从八岁开始学枪,到现在已有八年,枪法自然不弱。
而且他学的是杀人的枪,跟家中的护卫也没少对练,对敌经验比秦绎心强多了。
而秦绎心之所以选择鞭子是因为这东西好拿,也好掩藏。
她到底是大家闺秀,出入总不能带着一把剑或刀,但鞭子却能做成腰带缠着,放在袖子里有时也不起眼,可以随身携带。
她习武并不勤奋,不说比得上嫂子,连安安都比不上。
所以自然不能以拳脚与人相争,所以只能借助武器。
但就是这样,在京城闺秀中,她的功夫也是最好的。从小到大,除了在嫂子手下,她未尝败绩。
但跟嫂子比输她心里却不会觉得输,因为她的功夫就是嫂子教的,比不过自己的师父,难道还会愤懑不成?
所以秦信芳才说她未尝败绩,这才心高气傲。
此时她尽全力跟李既明比试,却手脚受缚,好似总也挣脱不开他的圈子,平稳的心态渐渐打破,胸中不由升起一股愤怒憋屈之感。
李既明却是稳扎稳打,一刺一扫皆不留情面,将她逼得步步后退,最后他一个虚晃让她上当,在她躲避时却改变方向猛地一刺,枪头直接抵在她的胸前。
李既明得意的扬眉,“失败的感觉如何?”
秦绎心拍开他的枪,青着脸走到溪边蹲下。
李既明一愣,挠了挠脑袋上前道:“可是你要求败的,别输了又哭鼻子。”
秦绎心回身瞪了他一眼道:“谁哭鼻子了?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哭鼻子了?”
“那你蹲在这儿干什么?”
“我就是觉得难受,想歇一歇。”
“我伤到你了?”李既明焦急的蹲在她旁边问,“可是刚才枪扫到了?”
“不是身上难受,是心里难受。”秦绎心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低声道:“我以前都只是跟女子相比,到底眼界窄了,既然要比,自然是跟世上万万人比,看得够远,心胸才越开阔。我没想到我以前竟是个蠢人。”
李既明目瞪口呆,“你要还是蠢人,那这世上还有几个聪明人?”
自从不小心跟他们起冲突后,李既明就特意打听过,秦绎心可是自入书院以后就一直拿的第一名。
八年十六个学期的期末考试都拿第一,即便只是在女院那边也很了不起了。
何况每个学期还有期中考试,是跟男院一起比的,李既明偷偷的去查过她的成绩,也很不错的,每个学期都在学级前五名内。
那可是跟男院的学生相比。
清溪书院男院前五名是妥妥的两榜进士之才,李既明为什么小小年纪就进军队发展?
一是他实在喜欢兵法,立志成为将才,二则是他觉得自己在读书上没有天分。
从他每年考试都只在学级七八十名上徘徊就看得出来了,这样的成绩只怕连会试都考不过,谈何做官?
论学问,秦绎心可比他厉害多了,这要是还蠢,他是不是该跳进眼前的溪里了?
李既明呆呆的蹲在她旁边,憋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道:“要不咱换换脑子,或许你就变聪明了。”
秦绎心翻了一个白眼,“我怕我会变得更蠢。”
“不会的,你觉得自己蠢,但我觉着我还是挺聪明的。”
“你觉得有什么用,别人可不会觉得你聪明。”
李既明就摊手道:“是啊,你觉得有什么用,别人又不会觉得你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