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睨了一眼已经去躺在床上睡觉的唐棣,姜二爷十分不屑的撇了撇嘴,“就他这样儿的,还是生意人呢?连点酒都喝不了。 ”
一杯下肚,这晦气的玩意儿就被撂倒了。
他还没机会去劝酒,这人都已经倒下了,真没劲。
权子墨顺着姜二爷的目光看了看唐棣,笑着道:“你就别为难他了。他一个皮角肉嫩的大少爷,喝的是琼浆玉液,这种玩意儿,一口就能把他撂倒。再说了,以唐棣当时的身份地位,还有唐朝集团的吸金能力,他也不需要在酒桌上跟人推杯换盏不是?”
都是人家巴巴儿的献媚的去找唐棣,希望他能临幸的把合同签了。
“可他以前,也有过低三下气去求别人签合同的时候吧?”
权子墨一愣,懒洋洋的喝了一口那烈口的二锅头,有些怀念的说道,“那也是十多年前的事情了,我都快记不清楚了。唐棣……他本来也不是一个会去回忆以前的性格。不管以前是怎样,这家伙就是能放下以前,不再回头去看,然后昂首挺胸的大步向前走。”
姜二爷将手缩在袖子里,嗯了一声,“这其实也是个优点。从某方面来说。”
很多人,就是放不下以前,所以才会痛苦,所以才会有那么多不能释然的心结。
像唐棣这样儿,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从不回头,只看着前方。
挺好的。
“当然是优点了。我要是唐棣,我早就死了算了。哪儿还有这种勇气背负起以前的罪业,然后继续前进。”
说起来,唐棣在他们几个人里边,是最勇敢的。
他有重新开始的勇气,而他们,包括叶承枢在内,都没有。
又一瓶二锅头下肚,姜二爷抿了抿嘴唇,还想再喝,却不敢再喝了。
虽然他是快死的人,也不在乎这些健康不健康的事儿。可他还有点事情没有做完,别没死在这肺癌之下,却死在了酒精中毒上,那太丢人了。
舔着嘴角还残留的酒香,姜二爷问道,“你今天来不会真是来找我喝酒的吧?”
权子墨懒洋洋的拎着酒瓶喝酒,就是为了馋姜二爷的。
“一是找你喝酒,毕竟你快死了,我以后想跟你喝酒也没机会了。抓紧一切时间,能陪你喝一次就喝一次。二来么,也是有点事儿想跟你说。”
“说。”
“你屯的那些货,我已经帮你找到下家儿了。”
姜二爷哦了一声,有些不可置信,“这么多的货,谁有这个实力能全部吃下去?”
“这你就别操心了。反正那人有销货的路子,他也能吃的下去。”
姜二爷眯了眯眼睛,“你该不会为了帮我,去找那位主子了?”
“什么主子不主子的。”权子墨一摆手,“或许你觉得他是主子,但在我心里,他就是我家小妹的老公。”
果不其然。
姜二爷在心里暗暗的叹了口气。
为了帮他,这小家伙到底还是去找黎兆予了。
“反正啊这些你就甭管了。人黎兆予有销货的路子,他也有实力全吃下去。你卖给谁不是卖,就当便宜我家小妹的老公了。”
姜二爷苦笑,“能把货卖给黎先生我当然觉得好了。可是,他黎兆予也不是什么日行一善的好人。他肯吃下我这批货,你——哎,临死临死,又要再欠你一笔大的了。”
黎兆予又不认识他,跟他也没交情。人家能吃下他这批货,权子墨在里边肯定付出了不少。
钱,黎兆予是不缺的。
看来只能是别的东西了。
权子墨嘿嘿的笑着,“没事儿,反正你这人作恶多端成不了佛,也当不了孤魂野鬼。等下辈子,我好好的跟你讨回来。”
说着,权子墨从口袋里摸出一张支票,随手放在了茶几上,“这钱,我已经转到姜宝贝的名下了。当然,我怕那丫头花钱没有个节制,所以我已经做主,她每年只能拿出来一定的数额。等她三十岁之后,她才可以随意的支出使用。没问题吧?”
“没问题。”姜二爷点头。
权子墨做事,一向心细如发。该考虑到的,他全部都能考虑到。
“还有。”权子墨顿了顿,又道,“你那批货,三天之内一定要全部交给黎兆予。”
“没问题。我现在就去安排。”
“没这么着急。最后一件事儿。”
“还有什么事儿?”
权子墨犹豫了一下,“我给你找了最好的医生,是叶震裘老爷子的私人医生都敬仰且佩服的老医生,你要不要再……再试一下?”
姜二爷闪了闪目光,错开了权子墨的视线。
“我知道你舍不得我,我也舍不得这花花世界,可是子墨,人有生老病死,顺其自然不是更好吗?”
何必要抓着这一条烂命不肯放手。让自己活的那么卑微。
坦荡的迎接死亡,才是对生命的尊重。
抿了抿性感的薄唇,权子墨不说话了。
他其实就是有点不甘心,他有钱有人脉,所有的东西他都能弄来。为什么他的朋友不能再多活几年?
说白了,没别的,就是不甘心。
想要再把自己的朋友强行的多挽留几天。
感觉气氛有些沉重起来了,姜二爷爽快的哈哈大笑两声,“你的事儿说完了没?”
权子墨摇头,“没。”
“还有?!”
“我自己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我总觉得应该跟你再商量一下,听听你的意见。毕竟,这是你的辛苦打拼下来的位置,我不好私自做主。”
姜二爷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什么,“你不愿意坐我这个位置,你是打算重新找个人?”
“是。本来想着让你扶持个傀儡出来抛头露面,我在那傀儡的身后操控。可纸包不住火,万一被你们道儿上的人发现了,总是不太好。而且说实话吧,你这点生意我也实在是瞧不上眼。你一年才赚多少钱啊,我跟叶承枢合作一个项目,半年就能赚你十年都赚不来的钱。我不想把太多的精力浪费在你这摊事儿上边。”
他跟姜二爷之间,一向坦诚布公。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有话直接说,瞧不上就是瞧不上,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
姜二爷理解的点点头,“我们打打杀杀才赚那一点钱,你是看不上眼。那你想好人选了?”
“嗯。”轻点一下脑袋,权子墨语气也有点不太确定,“我是这么想的。但人家肯不肯接手也还是个未知数。毕竟你也知道了,我身边的那些朋友,还真没几个看得上你这点子生意的嘞!”
姜二爷苦笑连连,“我说你这人,我这生意再小,那也是被不少人惦记的。为了争我这点生意,也是要掀起腥风血雨的。怎么到了你嘴巴里,我这生意怎么就变成了小本买卖?拱手让人都没人要?”
“因为你的生意,在我们的眼睛里真的就是小本买卖,小作坊经营啊!”权子墨无奈,“接手了你的生意,要花费精力去经营吧?可若是把这精力放在我们自己的生意上边,利润是几十倍甚至是几百倍的翻。当然不招人惦记了。”
“……那你就不能说的婉转点?”
“操,那要老子给你道歉么?”
“滚滚滚。”姜二爷心气儿不顺的冲权子墨猛摆手,“老子就不稀得跟你说话,真他娘的晦气!”
“好了,别生气嘛。你这生意再小,一年也有上千万的利润。”摸了摸下巴,权子墨幽幽的说道,“那家伙虽然有钱,可架不住有个更能糟蹋钱的闺女跟小妹,想想看,你这生意他应该会接手的。再说了,他肯接手你的生意,也不是贪图你这点利润。在见识过你这个下九道的能耐之后,他其实蛮想把你这个情报网发展成他自己的。我再帮你说说好话儿,估计没问题。”
姜二爷挑眉,“到底是谁?”
“叶承枢。”
听到这三个字,姜二爷必须承认,他被吓到了。
“叶承枢?!”他瞪大了眼睛,“你确定你要找他接手我这些生意?我说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权子墨不乐意的撇嘴。
“你权子墨都因为身份的原因,不愿意接手我这生意,他叶承枢的身份哪点比不上你了?你凭什么就觉得人家要接手我的生意?”
他们同样都是出身江南省的豪门世家,身份谁也不比谁下贱。
他权子墨忌讳的,叶承枢更是忌讳!
而且——
“叶承枢的身份,你可别忘了。”
以一介高官的位置接手他的生意?
姜二爷觉得,他好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他这身份保持不了太久。”权子墨毫无顾忌的便跟姜二爷说道,“他已经打算辞职了。就是个时间问题,辞呈都已经报上去了。估计这两天就能给批下来。”
现在没批下来,不是没人给叶承枢批,而是叶承枢还没找到能接替他继续坐这个特助位置的人。等这人选一旦被确定下来了,叶承枢随时可以从这位置上离开。
姜二爷无语,“这种事情是需要被高度保密的吧?你就这么说给我听了,合适?”
“你一个快死的人了,我有什么事儿不能说给你听?反正你也会殆尽棺材板里。”
“……老子知道自己要死了,可你能不能别三句话不离这件事儿?你这样,会让快死的人心里很难过。”
“可我看你不就把你快死当成是骄傲的资本了么。”
“我都快死的人了,你还要跟我斗嘴是不是?你就不能让让我?”
权子墨‘噗’的一声便笑了,“二爷,你现在真是个小孩儿。”
“屁话。”姜二爷翻了个白眼,“越老越像小孩,这话你没听过啊?我可告诉你,我现在敏感的很,你千万别招惹我!不然我死给你看。”
“拉倒吧——本来就是快死的人了,你别拿死威胁我,没用。”
两个人又斗嘴了一会儿。
姜二爷隐了隐脸上的笑意,“说真的,你真觉得他叶承枢会把我这些生意接手下来?”
“二爷,你的生意再怎么小,每年也有上千万的利润。没有人会嫌弃自己的钱多,他叶承枢说到底也是个俗人,是俗人,那都是爱财的。更何况,叶承枢愿意接手你的生意,赚钱是其次。最主要的,他是看上你这下九道的情报网了,明白不?”
“你这么说我就明白多了。”
钱?人叶承枢真看不上。
他看上的,是他这个搜罗消息的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