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我很害怕。|每两个看言情的人当中,就有一个注册过可°乐°小°说°网的账号。”
见她没有回应,叶承枢又低低的在她肩窝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可就是这样,才更让顾灵色心惊肉跳。
在他怀中看不到的地方眨了眨眼睛,轻轻的问,“叶特助也有怕的时候吗?”
“叶特助不怕,从来不怕。因为叶特助若是怕了,底下的人会人心大乱,这世道,就不太平了。”
“是,叶特助是一面旗帜,他不能怕,不能倒下。”
顿了顿,那人才语气丝毫不掩疲惫,甚至故意露出点示弱给她看的说道:“可是,叶承枢会怕。”
小脑袋蹭了蹭熟悉的胸膛,“那叶承枢为什么会怕,他又在怕什么。”
“害怕一命呜呼,再也回不到他老婆的身边,再也没办法像现在这样拥她入怀,再也没办法嗅她的芳香,再也没办法……没办法见到她。”
“呐,你说的叶承枢是我认识的那个叶承枢么?”苦涩的勾唇,“为什么我认识的叶承枢,从来都没有重视过他老婆。”
“胡说,他一直很重视他老婆。只是他老婆不知道而已。”
“那你告诉我,他老婆为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老婆很蠢,从来都读不懂他的心思。”
“不。不是他老婆蠢,而是因为叶承枢很蠢很蠢,蠢到能算尽天下事,却算不到他老婆真正想要的是什么。他做了许多的错事,他很惶恐,不知道是否还能挽回补救。你说,他老婆会给他一次机会么?”
“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因为你所说的叶承枢,根本不是夜夜睡在我旁边的那个人。而我,也不是你口中那个叶承枢的老婆。”
“你老公叫叶承枢,这辈子都不会改变。”
扯了扯嘴角,顾灵色实在没力气与他这样旁敲侧击下去。她没力气,他也没那个体力。
叹了口气,从他怀中主动退了出来,却没有松开扶住他的手臂,只是轻轻的道:“先上楼去卧室躺下吧,伤口又裂开了,得给你重新包扎。”
见他刚要开口,她立刻补充,“不要再用苦肉计骗我了,你的伤口,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如果伤口再给他故意撕裂,她不能保证他还能不能活着支撑到医院。
伤口流出的鲜血,已经是带着深褐的颜色,显然,他的伤口反反复复的撕裂过,导致了发炎溃脓。这伤口又是在小腹上,稍微恶化一点,那就是大麻烦。
让她心疼,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盘踞在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会因为他的苦肉计有任何的改善。横在那里的问题,不解决,一辈子都不会消失。
叶特助一向善于算计,这回怎么偏偏算不过来这笔账了。
望着拒绝与他对视的人,动了动嘴唇,叶承枢点头,“好。”
放不下他,却也无法原谅他,对么?
顾灵色清楚的感觉到他憔悴削瘦了许多,只是短短两三天的时间,怎么就把一个好好的人给折磨成这样了呢。
睡觉的时候,他总是姿势十分霸道的将半个身子都要压在她的身上。那重量,让她踏实的心安。而现在肩膀上的重量,让她慌乱的心忧。
这家伙,是跑去抽脂了么。
怎么瘦成这样,只剩下一副骨架子了。
扶着他,慢吞吞的上了二楼,随便捡了间干净的卧室,又扶着他躺在了床上,一转身,吴婶早就拎着医药箱等在了旁边。
“少夫人,我来吧。”吴婶十分强硬的推开了灵色,浅浅的道:“您身子金贵,看不得这种场面。”
“让吴婶来吧。”叶承枢也点头,“伤口很狰狞,怕你看了要担心。”
“知道我担心你就不该带着一身伤回家。”灵色摇摇头,动作很轻柔,但也十分坚决的从吴婶手中接过了医药箱。
见状,吴婶只能将询问的眼神挪到了叶承枢的身上。
他微微颔首,示意吴婶可以离开了。吴婶这才冲他们二人点点头,离开的时候还不忘将房门替他们合起。
不忍心去看他衬衣上都已经干涸的血迹,灵色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静的替他包扎伤口。
可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泄露了她的情绪。
一直觉得,叶承枢的手指十分漂亮。修长纤细,骨节分明。那不像是一个政客的手,更像是一位钢琴家的手。
只一双手,就能让人生出无限的瑕念来。
此刻,那双好看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抬起头,就看到那人笑的如沐春风,明明伤口还在溢出鲜血,他却对此毫不在意。
“别勉强,叫吴婶回来吧。爸爸以前还在国防处的时候,吴婶就跟着爸了。”所以对于这样的场面,吴婶早已见惯不惯。包扎个伤口,对她来说更是易如反掌。
摇头,固执的望了回去,“我来。”
叶承枢很别扭,特别别扭。
他会亲手把伤口撕裂,故意鲜血流出来给她看。但他又拒绝她亲眼看到他的伤势有多严重。如果让吴婶来给他包扎的话,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他伤的究竟有多严重。
那双最吸引他的大眼睛里,慢慢承载的都是坚定。
那是他所不熟悉的眼神。
妥协,松手,重新靠在床头,叶承枢笑着对她说:“不要太心疼。”
蚊子声还小的回应。
狠狠的闭了闭眼睛,下定决心的伸手继续解开他衬衣的纽扣。
已经不再颤抖的小手,带着无尽心疼的抚摸过他的胸膛,眼眶微红,口中轻骂,“丑死了。”
叶承枢靠在床头上,眼睛一眨不眨的注视着她,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听到她的话,无奈的勾唇,“男人身上有点伤痕才比较显英气。”
“你不用纹身,不需要伤口,也不会有人轻视你,视你为肩不能提的文弱书生。”
那光滑细腻的让她都十分嫉妒的皮肤,现在横七竖八的不满了细细密密的伤痕。她没有亲眼看过,却也能猜到那场恶战,有多凶险。
他的身手很好,这点她很久之前就知道了。
他一人可以轻松的解决掉十几个小流氓,甚至连双脚都不曾挪动半步,她亲眼看过。她也偶然在窗户边看到过他在大院里与军人对阵,对方有将近二十个人,且各个手中都有武器,他则是赤手空拳。可那时候,叶承枢也犹自轻松的游刃有余。灵巧的在人群中游走,所到之处,便会有一人倒下。
有这样好身手的他,究竟经历了怎样的恶战,才会在身上留下这么许多的伤口。
他这人,对别人的触碰厌恶极了。
怎么,怎么就受伤了呢。
眼前有水雾,晕开了他的伤口。
有一双微凉的手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脸颊,那人的声音放的不能再轻柔。
“说了怕你看到会担心,你却不听我的。让吴婶来处理多好。”隐隐还有责备。
毫无形象的吸了吸鼻子,灵色抓起那微凉的手就是一口。尖尖的小虎牙都刺破了他的肌肤,口腔中有铁锈的血腥蔓延。
叶承枢眼皮不掀,眉头都不曾动一下,伸着手任由她咬。
末了,还能笑着戏谑一句,“老婆,解气了?”
抬眼,看到她跟兔子一样红的眼睛,什么脾气也没了,却也知道不管他说多少安慰的话,都没办法让她释然。
“二十八人。”
“什么?”
“为了保护我,江南省折了二十八个特种兵军官。”
不愿与那锐利过分的眸子对视,灵色垂下眼皮,“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他们每个人都有家庭,有妻儿,有父母。却为了保护一个连见都没见过的陌生人,就这样消无声息的死去。甚至,处于各方面的考虑,连他们的死讯,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能公布。他们的家人,也无法祭拜他们,给他们上一炷香。”
“老婆,我能活着回来,就该庆幸了。没有那些人的牺牲,我连抱一抱你的机会都没有了。他们的妻子,甚至都无法再看他们一眼。而你,还能亲自给我处理伤口。”
“所以你刚才才会说,你很害怕。”
“因为我亲眼看到有人为了保护我,而替我挡下了那颗子弹。他倒下了,我们甚至连缅怀的时间都没有。因为,敌人——”
“够了!”灵色狠狠的摇头,“叶承枢,够了。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
“凌伯升曾说,凌焰比他更有练兵的天赋。果然不假,凌焰的亲卫下属,各个都是精英中的典范。陈旅长手下的精英们,单兵作战力根本比不上凌焰的部下。他们是孤军,孤立无援,弹药用光了,就赤膊上阵。前边的人倒下了,后边的人又扑了上来。一波又一波,我甚至都要怀疑,凌焰的余部究竟是两万人,还是二十万人。怎么会杀了一个又一个,却还有那么人呢。”
灵色抖了抖眼皮,轻轻的握住了他的大掌,将自己的小手塞了进去。
“叶承枢,不要再说了。你,平安回来就好。”
反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她清楚的感觉到那一直很有力的手,此刻也有些不稳。
“机枪扫射,终究也有停歇的时候。就是那一两秒钟的停歇,凌焰的余部就疯了一样的攻了上来。前边的人,用自己的生命替背后的战友开辟了一条生路。老婆,你能想象的到么,装备最精良的特种兵,竟然在气势上败给了手持水果刀的余孽?我江南省最引以为傲的战狼,却如此不堪一击!”
灵色眨眼,这才明白过来。
原来,他的颤抖不是因为回忆起了那场恶战的血腥,他的颤抖,是被气的。
气那些牺牲的大号儿郎,更气他们技不如人,白白牺牲了性命。
五万人夹击弹尽粮绝孤立无援的余部,死伤却如此惨重。放在任何一个指挥官的身上,都会觉得是奇耻大辱吧。
更何况,他还是那个天上地下唯我独尊的叶特助呢。
恐怕,他气的五脏六腑都拧成一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