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山在营地调试一门新的大炮。
沈横急匆匆来,把他拉到了跟前说话。
整个意思很明确,就是请司露微去做饭。
“......牛高参是督军老友的儿子,他父亲以前是寿城巡抚,后来战死了,他带着人马投靠了孙督军。”沈横道。
督军府的高级参谋们,年前要到各处驻地视察军务,统计各驻地的准确人数,以便拟定明年的驻守计划和军饷。
到南湖县的,正好是一位顶重要的高级参谋。
沈横接到了信之后,就在考虑如何接待。
接待太过于隆重,可能有贿赂之嫌;若太过于潦草,有可能轻待了高参。想要把握一个度,其实挺难的。
沈横和自己的参谋们考虑了很久,也打听到了牛高参的喜好,仍是没个眉目。
他心里想到了司露微,却又觉得沈砚山肯定不高兴,犯不着去惹沈砚山。
沈砚山虽然是自己的下属,可他那阴狠劲儿,真犯了他,沈横怕他反过来咬自己一口。除非他想要杀掉沈砚山,否则还是别招惹他为好。
他打定了主意,可十姨太那番话,又让他改了心思。
十姨太这段日子孕吐,什么都不想吃,却被司露微两餐饭吃开了胃口。
牛高参平时爱好古玩,极度附庸风雅。沈横一时拿不出好的东西,哪怕拿出来了,也会落个“行贿”的恶名,都是把柄。
既然如此,还不如普通招待——在自家摆上戏台,请了南湖县最好的戏班,把各种热闹戏都唱一唱,然后再请司露微专门做一桌好菜。
牛高参出身高门,什么好东西都吃,怕是难得有满意的时候。
吃顿好的,既达到了行贿的目的,又落不下任何把柄。“老子跟你说,南湖县驻军虽然是老子的五个团,但你一个团顶得上我其余四个团。除了老子,就是你。这件事,关乎咱们俩。哄牛高参高兴了,对咱们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沈横嘁嘁喳喳的说。
沈砚山被他说得头疼。
他很糟心看了眼沈横:“旅座,您老人家还有完没完了?”“就这一次!”沈横软硬兼施,态度瞬间又和软下来,“你看杜闲见那老货,随随便便就能在参谋处告你一状。朝中无人难做官啊!牛高参来了,机会难得,你不把他伺候好
了,以后小鞋有得你穿。再来一次杜家的那档子事,你憋屈不憋屈?”
沈砚山知道沈横言之有理。
只是他前半生总活在富贵里,心里把司露微看得很重,实在不愿意让她这样去讨好别人。
沈横继续道:“司小姐还在饭馆子里做菜,一个月逢五可以预定,是不是?这说明,她并不敝帚自珍。她的厨艺好,这是光荣的,你藏起来做什么?”
沈砚山一瞬间被他说动了。
“可以,不过我有个要求。”沈砚山沉吟再三,终于松口。
他说一句可以,沈横几乎要感动得给他磕头,什么要求都好说。
“什么要求?”
沈砚山就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了沈横。
沈横听了,道:“这是应该的,我答应了。你放心,这点口才你哥哥我还是有的,到时候给你吹得好听点。”
沈砚山看了眼他。
他跟沈横,一直是上下级。沈横很少自降身份,跟下属称兄道弟。他这个人特别傲气,总是端着。
这还是头一遭。
他这是对司露微寄予了很大希望。
沈砚山又想到,官大一级压死人。假如沈砚山总是不配合,沈横完全可以杀了他,夺走司露微。
他身边的司露微,是个巨宝。
他要把这巨宝放在明处,不能再藏着掖着。这样其他人想要觊觎她,也要掂量下名声。
如今这个世道,可以肆无忌惮,却不是谁都可以肆无忌惮,只有拥有一切或者一无所有的人才能为所欲为。
沈砚山想做人上人。
他如此想着,回家就把此事告诉了司露微。
司露微道:“五哥,能有门手艺是好事,能做菜我很高兴。下次谁想要吃什么,你告诉我一声就行。”
沈砚山叹了口气。
他到底不太忍心。
“舍不得你。”沈砚山道,“为了我的仕途,要利用你。”
司露微很认真道:“只要你不让我去陪人家喝花酒,都不算利用我。”
沈砚山一愣。
旋即他心中大痛,好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下。
他的小鹿,所求甚少。
清清白白,凭力气活着,这就是她最大的心愿。
从前生活在那样的家庭里,她哥哥又是个傻的,空有一把好力气,实则很容易被人骗,爹又嗜酒、嗜赌,她那么简单的要求都是奢望。
“......况且,我现在吃得好、住得好,穿得也好,还能学英文,都是五哥给我的。”司露微道,“替五哥做饭,是应该的。”
任何主人家的厨娘,都要做出服务。
司露微不是陪床的,就需要拿出真本事。
沈砚山这样挣扎,无非是还想要她做他的女人,不是将她视为佣人,才如此的忐忑不安。
司露微希望他能够早点换个心态,这样对他们都好。
沈砚山则道:“这次......辛苦你,我会记得你的好。”
司露微点头:“谢谢五哥。”然后,她又小心翼翼道,“我给沈家的十姨太送了几样家常小菜。你别生气,我只送几顿。等她吃开了胃口,我就不送了。到时候她哪怕不想吃,也会饿得受不了,自然什
么都吃得下。”
沈砚山看着她这样说话就心疼:“没事,你送你的,这是你的自由。”
司露微又点头。
她没有去看沈砚山。
翌日,她早早起床,用一个食盒装好了不少的东西。
“.......这里有我做的粉汤底。既然去沈家做菜,顺带给十姨太做一顿也没什么的。她吃得高兴了,旅座少些烦心,你们做下属的也好伺候。”司露微道。
她虽然有了点城府,但该说什么的时候,思路还是很清晰。
她字字句句都是在替沈砚山考虑。
沈砚山恨不能抱紧她,狠狠亲吻她。这样好的小鹿,被他找到了,他上辈子定是积了什么大德。
可他不敢,他的小鹿不爱他。若是他这么做了,他和她现在这点好时光,又要有隔膜了。